西北方向的三辆无标识电力抢修车还在靠近。

　　我盯着主控台上的移动光点，手指已经按在应急切断按钮旁边。但这一次我没有按下。车队没有强行闯入变电站区域，而是停在了警戒线外五十米处，车顶的警示灯闪了三下，然后熄灭。

　　这是周启明提前和我们约定的信号。

　　“是自己人。”我说。

　　程卫国从设备舱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刚拆下来的逆变器模块。“那波动呢？”他问，“刚才电压跳了一下，储能缓冲响应慢了0.3秒。”

　　我看了一眼系统日志。五代机的输出曲线刚刚恢复平稳，但那一瞬间的延迟确实存在。如果现在并网，电网调度中心会立刻检测到频率偏差，自动保护机制会在0.5秒内断开连接。

　　“不是外部干扰。”我说，“是内部问题。”

　　我把过去72小时的电压数据调出来，叠加程卫国手里的维修记录。屏幕上两条曲线并列，一条是电能输出，另一条是电路负载变化。在凌晨三点十七分，也就是合金板完成退火处理后不久，第三级逆变器组的反馈信号出现了一个微小的相位偏移。

　　“这里。”我指着波形图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抖动，“芯片老化了。”

　　程卫国凑近看。“上次声波抑制装置启动时，功率超出了设计值12%，这组芯片一直带伤运行。”

　　“得换。”我说。

　　“备用件在B库房，但我得提醒你——换完也未必够稳。这种老式控制系统，容错空间太小。”

　　我没说话，起身走向工具柜。打开最下层的抽屉，取出一块银灰色的金属盒。这是早前从报废锅炉控制台拆下来的机械式稳压继电器，程卫国亲手改装过，能在电子系统失效时维持基础同步。

　　“加上它。”我说。

　　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十分钟内，我们完成了芯片更换。新元件装上去后，系统自检通过，但程卫国坚持要做一次手动校准。他用万用表一根线一根线地测通路，确认没有虚接或短路。

　　“可以试了。”他说。

　　我回到主控台，启动五代机全功率运行程序。加载进度条从83%开始推进，每上升一个百分点，主反应腔的等离子体亮度就增强一分。当进度达到100%时，输出功率稳定在49.8兆瓦。

　　差0.2。

　　“还差一点。”程卫国说。

　　我知道问题在哪。第471章那次共振实验留下的数据还在系统里。当时我们用反向声波抵消震荡，意外发现低频驻波在特定相位下能轻微提升能量约束效率。

　　我打开系统命令行界面，输入一串指令：

　　`> activate resonance_gain_protocol–phase=reverse–target=plasma_confinement`

　　屏幕闪了一下。

　　【协议激活】

　　【增益环流建立】

　　【输出功率+0.3兆瓦】

　　曲线瞬间拉直。

　　“成了。”程卫国低声说。

　　我看了一眼计时器。从这一刻起，我们必须连续稳定输出50兆瓦以上满6小时，才能满足国家电网的接入标准。

　　时间开始走。

　　第一小时，一切正常。

　　第二小时，冷却泵有轻微震动，程卫国去现场调整了支架。

　　第三小时，外部天气突变，雷暴预警响起，但我们独立供电系统未受影响。

　　第四小时，监控显示电网侧调度信号频繁查询，说明对方已经开始关注我们的输出状态。

　　第五小时，我注意到储能模块的充放电频率出现周期性波动。幅度很小，不到1%，但如果持续下去，可能影响第六小时的稳定性。

　　“是不是电网在试探？”程卫国问。

　　“不是试探。”我说，“是我们自己的反馈回路有点跟不上节奏。”

　　我重新检查共振增益协议的参数，发现相位补偿值有微小漂移。手动调整后，波动消失。

　　第五小时四十八分。

　　和上次最长运行纪录持平。

　　“还有十二分钟。”程卫国站在我身后说。

　　我没有回应。手指放在键盘上，随时准备介入。整个主控室很安静，只有设备运转的低鸣。

　　第五小时五十五分，输出曲线依然平稳。

　　第五小时五十九分，电网侧发来正式确认请求：【是否准备并网？】

　　我深吸一口气，输入确认指令。

　　下一秒，主屏幕分割成两部分。左边是我们的发电数据，右边接入国家电网实时调度图。一条新的传输线路在地图上亮起，从我们基地延伸出去，连接至西南区域主干网。

　　【并网成功】

　　【负载匹配完成】

　　【电能输送中】

　　礼炮声从外面传来。

　　程卫国笑了，摘下帽子擦汗。我也松开一直紧绷的手指。

　　就在这时，主控台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框：

　　【紧急脱网请求】

　　【来源：能源监管总局专用通道】

　　【执行倒计时：30秒】

　　程卫国脸色变了。“又来了？”

　　我没有动。这种级别的操作需要双重认证，不可能被随意触发。如果是真实指令，三秒内就会强制切断连接。但现在还在倒计时，说明对方也在等待确认。

　　七秒过去，警告框没有消失。

　　十四秒，依旧挂着。

　　二十秒，我判断这不是攻击，也不是压制，而是某种测试。

　　二十八秒，倒计时停止。

　　红色框闪烁两下，变成绿色：

　　【误报解除】

　　【系统自检通过】

　　【并网状态维持】

　　紧接着，一条新消息进来：

　　“祝贺。你们做到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主控室外传来脚步声。安保人员开门，一名穿深色西装的男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随行。

　　他直接走到我面前，递出一份文件。

　　“我是国家电网总裁。”他说，“从今天起，你们生产的电力正式纳入国家能源体系。这是合作协议，签了字，就是战略合作伙伴。”

　　我接过笔，在签字页写下名字。

　　他没多留，签完字就离开了。临走前只说了一句：“上面很重视这个项目。别让它停下来。”

　　主控室重新安静下来。

　　程卫国坐回操作台前，盯着不断跳动的数据流。“真接上了。”他说，“全国人民都能用上咱们发的电了。”

　　我没说话，看向窗外。天已经亮了，阳光照在实验堆顶部的金属穹顶上，反射出一片银白。

　　显示屏上的输出功率始终保持在50.1兆瓦。

　　并网时间：06:00:03。

　　累计送电量：300.6万千瓦时。

　　通讯频道里传来基建组的汇报：“中央控制大厅地基已浇筑完成，预计三天后封顶。”

　　我打开系统界面，建筑值增加了200点。

　　量子通信基站的图纸出现在解锁区。

　　正要点击查看，主控台右下角突然跳出一条提示：

　　【外部IP频繁扫描防火墙端口】

　　【攻击源地理位置：北美东部】

　　我盯着那串数字，手指慢慢敲击桌面。

　　节奏像代码输入。

　　一下，两下，三下。

　　显示屏的光映在眼镜上，盖住了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