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终端屏幕，R-7区域的热力图还在闪。红色边界清晰得不像自然形成。手指在桌面上敲着节奏，和系统命令行的输入节拍一致。

　　门外脚步声远去，保洁员已经走过了这层楼。

　　耳机里传来裴听霜的声音：“陈昭，七国代表团刚进会议室，主席台准备启动紧急表决程序。”

　　我没有回话，把存储盘从抽屉里拿出来，插进加密读取口。数据流开始加载，月球背面的遥感图谱缓缓展开。三处放射性热点被标成深红，坐标旁附着时间戳——全是近十年内的掩埋记录。

　　这些点不在任何公开档案里。

　　但我有来源。

　　克莱因工业十年前收购了一家破产的航天燃料公司，那家公司名下有一艘退役的货运飞船，编号XG-937。它最后一次飞行轨迹，终点是月背南极艾特肯盆地边缘。

　　我当时让沈砚秋查过船体改造日志。货舱内壁加装了双层铅 shielding，密封等级达到核废料运输标准。

　　我没动它。等的就是今天。

　　我站起身，把终端合上，放进公文包。走廊灯光很亮，照在工装外套的口袋上，那里露出半截微型计算器。表盘上的秒针走得很稳，“技术报国”四个字压在玻璃下面，没被人看到过。

　　会议室大门打开时，七国代表已经坐定。

　　美方首席科学顾问站起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我们基于最新空间辐射监测数据，确认龙国曲率引擎测试轨道穿过高能粒子聚集区，存在不可控连锁反应风险。根据《国际太空活动安全公约》第十二条，提议立即暂停发射计划。”

　　他话音落下，五个人举手附议。

　　德方和日方没有动作。

　　会议主席看向我：“陈昭先生，您是否接受这项临时决议？倒计时十分钟将启动表决流程。”

　　我走到发言席前，没有打开他们的报告。

　　我说：“我不回应科学质疑。”

　　全场安静。

　　我把终端连接到主投影系统，月球背面的地图铺满整面墙。

　　“我只问一个问题。”我说，“这三处放射性掩埋场，是谁批准的？”

　　画面放大，坐标点闪烁。我能看见美方代表的手抖了一下。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我说，“XG-937飞船最后一次任务记录还在日内瓦备份库里。它运的不是工业废料，是核反应堆残渣。你们把它埋在月球背面，连个标记都没有。”

　　英方代表开口：“你没有证据。”

　　我按下回车键。一段视频播放出来。是XG-937离轨前的舱内监控画面，操作员正在填写货物清单。最后一行写着：铯-137，封装量4.8吨。

　　“这个录像的原始哈希值，已经同步到全球十二个独立区块链节点。”我说，“包括贵国环保署、国际原子能机构、世界气象组织的数据存证库。”

　　没人说话。

　　我调出第二份资料。

　　“你们要求我们停飞，理由是保护人类安全。”我说，“但你们自己早就知道R-7区域的存在。国际航天组织主席随身携带抗电离剂，成分匹配度99.6%。这不是巧合。”

　　我把药瓶截图放大，投在旁边屏幕上。

　　“你们隐瞒风险，却用我们的实验去验证路径安全性。”我说，“现在反过来指责我们冒险？”

　　美方代表猛地站起来：“这是诽谤！你不能单凭几张图就指控主权国家违法！”

　　“我不是指控。”我说，“我是通知。”

　　我打开新界面，标题是【文明保护协议·自动触发机制】。

　　倒计时显示：12:00:00。

　　“如果本项目被强制终止。”我说，“这份完整档案将在十二小时后自动发送至所有签署《外层空间条约》的国家政府、主要航天机构、全球TOP50环保组织及新闻媒体。”

　　“内容包括：”

　　“一、三处核废料掩埋场精确坐标；”

　　“二、XG-937任务全记录；”

　　“三、抗电离剂研发资金流向，涉及七国联合秘密项目‘暗壤’。”

　　我说完，关掉列表，只留下倒计时在屏幕上跳动。

　　“这不是威胁。”我说，“这是底线。谁也不能拿宇航员当探路的耗子。”

　　会议室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我退后一步，离开发言席，站在侧边的观察位。

　　沈砚秋坐在后排，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动。她没抬头，但我看见她写了几个字。

　　片刻后，她轻声说：“两人瞳孔扩张，一人喉结颤动——谎言正在溃败。”

　　我没看她，只是盯着美方代表的脸。

　　他的手放在通讯器上，指节发白。应该是在等指令。

　　会议主席清了清嗓子：“鉴于情况复杂，建议休会十五分钟，进行内部评估。”

　　没人反对。

　　五个人低头查看加密消息，德方代表擦了额头的汗，日方代表第一次抬起头看我这边。

　　我没有动。

　　公文包放在腿边，终端屏幕还亮着。倒计时一秒一秒走。

　　沈砚秋合上笔记本，转了两圈钢笔，然后停下，看向我。

　　她微微点头。

　　我知道他们撑不住了。

　　这种事不能曝光。一旦公开，不只是违规问题，是信用崩塌。以后谁还信你们制定的太空规则？

　　他们想用“安全”当刀，结果刀柄在我手里。

　　我摸了摸右肩的伤疤。不是因为疼，是习惯。

　　原世界的实验室爆炸前，也有过一次表决。那时候没人听我的警告，说数据模型有问题。他们只想快点上线。

　　后来死了十七个人。

　　我现在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不让那种事再发生。

　　但我也清楚，光讲道理没用。你得让他们怕。

　　怕代价太大，怕遮不住，怕丢了脸面。

　　这才是真正的博弈。

　　我掏出微型计算器，在上面按了几串数字。建筑值结算出来了。

　　R-7规避算法验证成功，加上数据封存操作，系统提示+150建筑值。量子通信中心解锁进度97%。

　　差一点。

　　只要再有一次技术落地，就能开下一项。

　　但现在不是算这个的时候。

　　会议室门开了条缝，工作人员送来水。我看见美方代表接过杯子，手有点抖。

　　沈砚秋低声说：“他在吞口水，频率比正常高两倍。心理压力接近临界。”

　　我点点头。

　　她说：“你可以提条件了。但他们不会立刻答应，要留台阶。”

　　我知道。

　　所以我没说话，也没关倒计时。

　　让他们自己吵去。

　　十五分钟很快就会过去。

　　到时候，要么继续谈，要么撕破脸。

　　我选择权在手。

　　外面天还没黑。

　　我听见自己的表在响。滴，滴，滴。

　　像心跳。

　　像倒计时。

　　像命令行执行成功的提示音。

　　我看着会议主席拿起对讲机，嘴唇动了动。

　　他说：“请各方代表做好重返会场准备。”

　　我没有起身。

　　也没有合上终端。

　　倒计时还在走。

　　11:43:22。

　　我手指搭在回车键上。

　　只要有人再说一句“必须暂停”，我就按下确认。

　　整个房间的人都知道我在等什么。

　　空气很重。

　　没有人站起来。

　　沈砚秋翻开新一页纸，写下一行字。

　　她没让我看。

　　但我猜到了。

　　下一秒，德方代表突然开口：“我们建议……暂缓表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