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肩的布料已经吸饱了血，沉得像块铁。我站在谈判室中央，手指搭在桌沿，能感觉到硅土玻璃管外壁的凉意。查尔斯坐在对面，手指刚掐灭雪茄，铜制领带夹在灯光下反出一道冷光。他身后保镖不动声色地按了下手腕装置，房间里的信号灯瞬间全灭。

　　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封锁通讯，切断外部联系，把这场对话变成单向宣判。

　　“一千万。”查尔斯开口，声音压得很平，“买断你手里所有技术资料，包括图纸、参数、实验记录。你可以带着钱离开，去任何地方。”

　　我没有动。系统界面在视野角落闪了一下：【检测到七国联合监控信号，数据流指向克莱因工业总部】。全球资本的眼睛正盯着这里，等着看我低头。

　　我慢慢将玻璃管往前推了一寸，停在桌边。硅土颗粒轻轻晃动，像是回应某种频率。

　　门被推开，裴听霜走了进来。她没看查尔斯，径直走到我身边，从手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啪”地拍在桌上。

　　“一千万？”她冷笑一声，“不如我们赌一把大的。”

　　查尔斯挑眉。

　　她翻开文件第一页，露出伪造的财务漏洞材料——亚太区偷税记录、行贿名单、离岸账户资金转移路径，全是精心拼接的数据链。“赢了，你滚出龙国市场，永久不得重返；输了，我们签技术共享协议，你出钱建厂，我们出技术。”

　　查尔斯沉默两秒，忽然笑了。“龙国没有资格谈对等协议。”他抬手示意保镖收走文件。

　　那名保镖上前一步，伸手去拿。

　　就在他指尖碰到纸张的瞬间，沈砚秋站了起来。

　　她一直坐在角落，没说话，也没动笔。此刻却缓缓摘下钢笔，笔帽上“破局”二字划过桌面。她用笔尖轻轻刺破左手食指，血珠冒出来时，她俯身，在赌约末尾按下鲜红的手印。

　　“心理学有个概念，叫‘沉没成本陷阱’。”她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查尔斯先生，您已经在龙国输了七次。这次，敢不敢把脸也押上？”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查尔斯瞳孔缩了一下。他记得她。三年前日内瓦会议，这个女人一句话让三个高管当场辞职。不是威胁，不是恐吓，是精准戳中他们不愿承认的心理溃口。

　　他盯着那份文件，目光扫过血印，又落回沈砚秋脸上。

　　五秒钟后，他摇头：“我不签。”

　　裴听霜嘴角一扬：“那就当你是认输了。”

　　“不。”查尔斯抬起眼，“我只是不想用笔。”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轻轻按了侧面按钮。信号发射器已启动，远程指令正在发送——只要三分钟，他在海外的关联账户就会制造一场能源股波动，逼裴听霜后院起火。

　　可就在这时，我抬起右手，指尖敲了三下桌面。

　　嗒、嗒、嗒。

　　节奏稳定，像代码输入。

　　系统弹出提示：【区域电磁扰动将在90秒后生效，目标设备电量耗损加速】

　　我说：“查尔斯先生，您的手表电池快耗尽了。”

　　他猛地抬腕。

　　表盘黑了。

　　他再按几次按钮，毫无反应。那只表昨天刚换过电池，不可能突然失效。但他不知道的是，锅炉共振场还在持续作用，微弱的电磁脉冲正沿着金属结构蔓延，专挑电子设备下手。

　　他的脸色变了。

　　十秒后，他抽出钢笔，刷刷签下名字。

　　裴听霜立刻按下录音笔，同步录下全过程。她把文件收回包里，顺手锁进随身保险箱。戒指上的“利”字在灯光下一闪。

　　沈砚秋吹了吹血印，收起钢笔。她没擦手指，血痕留在纸角，像一枚封印。

　　我看向查尔斯：“赌局成立，规则生效。从现在起，胜负未定之前，任何一方不得调动境外资本干预本地市场。”

　　他站起身，整理西装袖口，语气冷下来：“我会遵守协议。”

　　“我相信你会。”我说，“因为你知道违约代价。”

　　他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比进来时慢了些。保镖跟上，门关上前，我看见他左手小指残缺的轮廓在门缝里一闪而过。

　　房间里只剩我们三人。

　　裴听霜靠在墙边，低声说：“他刚出门就打了卫星电话，信号源在关岛。”

　　“让他打。”我说，“我们现在掌握主动权。”

　　沈砚秋走到窗边，看着查尔斯的车队驶离厂区大门。她忽然问：“你刚才敲桌面那三下，是不是系统给了什么提示？”

　　我点头：“电磁扰动倒计时。但我们不能依赖它太久。锅炉共振场最多维持两个小时，之后就得重新点火。”

　　裴听霜皱眉：“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不到一百二十分钟来完成下一步布局。”

　　“不止。”我说，“系统加载进度到了5%。”

　　她们同时看向我。

　　我握紧玻璃管，硅土微微发烫，像是内部有东西在苏醒。这不是正常的能量耦合反应。上次达到这种状态，是在原世界实验室爆炸前十七分钟。

　　“有人在试图唤醒什么。”我说，“而我们现在，正站在引信上。”

　　裴听霜打开保险箱，取出那份赌约复印件，对着灯光检查背面。她动作一顿：“这里有东西。”

　　我接过纸张，翻过来。在不起眼的右下角，一层极薄的金属膜贴在纤维之间，肉眼看不出来，但手指划过能感到细微阻力。

　　微型追踪程序。

　　“我们放进去的？”裴听霜问。

　　“不是。”我说，“是沈砚秋按血印的时候，沾上去的。”

　　沈砚秋伸出手，血迹未干。她盯着自己的指尖：“我没有接触过任何电子设备。”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我说，“查尔斯以为他在监视我们，其实他自己已经被第三方植入了追踪源。”

　　裴听霜眯起眼：“谁会这么干？”

　　“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这张纸现在成了双面间谍。”

　　我把它放进密封袋，交给裴听霜：“你负责反向解析信号频段，找出发信源头。如果对方想监听我们，我们就反过来喂它假情报。”

　　她接过袋子，点头：“明白。先做一套虚假的资金流转模型，引他们往东南亚市场调仓。”

　　沈砚秋忽然说：“查尔斯签字时，手腕抖了一下。”

　　“注意到了。”我说，“不是紧张，是习惯性肌肉抽搐。他在西点军校受过神经损伤治疗，这类人对突发声响特别敏感。”

　　“我们可以利用这点。”她说，“下次见面，选在地铁通道或者施工区附近。”

　　我正要回应，右肩伤口突然传来一阵异样搏动。

　　不是疼，也不是热。

　　是一种同步感——就像锅炉里的火焰，正在通过我的身体接收某种信号。

　　我低头看玻璃管。

　　硅土颗粒在轻微震动，排列成一条斜线。

　　系统界面无声刷新：【未知技术模块加载进度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