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港商面具下的熔炉
黑色商务车拐出大院三分钟后,我脱下工装外套搭在肩上,右肩的布料已经湿透。血不是从旧伤疤裂开的地方渗出来的——那道疤二十年来从未再流过血。可现在,它像被什么东西唤醒了,皮肤底下有节奏地搏动,一跳一跳地往外渗。
程卫国站在金属厂锈迹斑斑的铁门前等我。他没说话,只是把手里半包红塔山往我这边推了推。
“谈不谈?”我问。
“厂方代表来了,说只给两小时。”他低头看了看表,“他们要价八万,现金。”
我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计算器按了几下,数字跳出来的时候,血顺着指尖滴在按键上。我用袖口擦掉,把计算器收回去。
谈判桌摆在车间东侧的空地上,一张折叠桌,三把塑料椅。对方是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身后站着两个穿夹克的随从。我刚坐下,他就盯着我的手看。
“港商?”他问。
“东北人,在港城做了几年废金属倒卖。”我开口就是粤语混着东北腔,“听说你们这锅炉还能烧?”
他眼神闪了一下。“你懂这个?”
我没答,起身走到锅炉旁,伸手敲了三下炉壁。声音沉闷,但回音带点金属震颤。系统界面在视野边缘一闪而过:【承重结构完整度87%,屏蔽改造可行性评估中】。
“三个月内清场。”我说,“八万五,现付定金三万。”
他笑了。“谁不知道现在废钢涨价?八万是底线。”
我掏出钱包,抽出三叠钞票拍在桌上。“明天就能拉第一批设备进来。要是供电断了,算你们赔。”
他犹豫了一秒,伸手去拿钱。
就在这时,右肩猛地抽搐了一下。我抬手扶住桌角,顺势弯腰捡起掉落的钢笔。那一瞬间,视线扫过锅炉底部通风口——内壁有东西。
不是烟灰,也不是锈蚀。是一圈细密的刻痕,排列成某种规律图形。
我直起身,继续和对方扯合同细节,嘴上说着搬迁时间、电力负荷,脑子里却在比对那个图案。三分钟后,系统终于跳出一行字:【被动防御协议激活条件满足,本地材料共振频率匹配原世界硅基残留】。
程卫国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等合同签完,他把我拉到锅炉后侧,声音压得很低:“那纹路……是你弄的?”
“不是。”我说,“但它认识我。”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掀开检修盖板,钻了进去。五分钟后他出来,脸上全是黑灰,右手攥着一小块剥落的炉衬砖。
“二十年前海南岛雷达站熔炉爆炸,”他说,“那天晚上火光冲天,我也看见这纹路。烧出来的时候,是紫色的。”
我没说话。系统不会主动标记现实中的物体,除非触发某种底层协议。而这种协议,本该只存在于我的意识与终端之间。
“准备点火。”我说,“我要看看它到底能烧成什么样。”
程卫国点点头,去接电源线。我靠在墙边,撕开衬衫袖子,用随身带的纱布简单包扎。血还在渗,但节奏变了,像是随着某种外部信号在波动。
监控室里,B区楼梯间的画面依旧黑着。半小时前裴听霜发来消息:林雪薇的身份证没刷过任何交通卡,手机基站定位停在厂区西围墙外三十米处,之后消失。
我调出厂区平面图,标出清洁车每日巡路线。如果她还在厂里,唯一的藏身点就是地下管道或者废弃仓库。
正想着,窗外传来轱辘滚动的声音。
一辆绿色清洁车缓缓驶过厂房侧面,车斗里堆着垃圾袋。车窗反光映出驾驶座的人影,我没看清脸,但车牌一角露了出来——白底黑字,A开头,五位数,尾部贴着克莱因工业物流标识。
军牌。
我立刻按下内线电话:“老程,锅炉预热,温度提到六百度,现在。”
“这才刚接电——”
“照做。”
挂了电话,我拿起对讲机:“二组,带上检测仪,封锁东门通道。就说电路检修,所有车辆暂停放行。”
不到十分钟,锅炉开始冒蒸汽。程卫国从控制台跑出来,脸色发青:“温度升得太快!燃料比例没问题,但它自己在吸热!”
我冲进锅炉房,透过观察孔看进去。火焰原本是橙红色,正在变淡,边缘泛出一丝紫光。内壁的刻痕发烫,隐约能看到空气扭曲的波纹。
系统提示终于刷新:【防追踪共振场生成中,预计持续时间47分钟】
够了。
我转身走向东门。技术组已经拦住了清洁车。司机是个陌生面孔,说是临时替班的。检查车底时,他们在工具箱夹层找到一个拇指大小的发射器,天线还连着车内电源线。
“拆下来。”我说,“别断电,接到我们的接收端。”
回到控制室,我把信号源导入便携终端。数据流显示,这玩意儿每十二秒发送一次加密包,目标IP不在民用网络范围内。
程卫国站在我旁边,看着屏幕上的波形图。“这频率……和刚才炉子里的一样。”
我点头。有人想用清洁车做中继,把厂区内部信号传出去。但他们没想到,锅炉启动后产生的特殊场域会反过来干扰传输。
“不是林雪薇一个人干的。”我说,“她背后有现场支持。军牌车敢开进来,说明至少有一个内部审批环节被打通了。”
程卫国沉默了一会,忽然说:“地下管道还有两条没查。”
“留着。”我说,“让他们以为还能用。”
我打开系统界面,调出建筑值统计。上次签署承诺书加了30点,现在总值75。建一个基础屏蔽车间需要100点,差25。
目光落在“半导体材料中试车间”解锁条件上:需完成首次高纯度硅熔炼并稳定输出。
锅炉温度曲线爬上了七百度。紫光越来越明显,像一层薄雾贴着内壁流动。
“准备投料。”我对程卫国说。
他拎起一筐硅料走到加料口。我从贴身口袋取出玻璃管,拔掉软木塞,把里面的硅土倒进料勺。粉末落下时,有一粒沾在我的手腕上,碰到皮肤的瞬间,微微发烫。
料勺推进炉膛的刹那,火焰猛地一缩,随即膨胀成淡紫色火球。整个车间嗡鸣起来,像是有低频声波在震荡。
系统弹出新提示:【高维能量耦合确认,建筑值+25】
总值100。
我还没来得及确认解锁,控制台警报响了。
“东门!”值班员喊,“那辆军牌车又来了,这次挂着后勤调度令!”
我看向监控画面。同一辆车,牌照没变,但车身多了个黄色标签。驾驶员出示的文件在镜头前晃了一下,上面盖着鲜红印章。
程卫国站到我身边,低声问:“放不放?”
我盯着屏幕里那枚印章。形状不对。真章边缘会有细微锯齿,那个是平的。
“不放。”我说,“通知保安,就说锅炉突发压力异常,全场戒严。”
话音未落,右肩伤口突然剧烈跳动。这一次,不是疼痛,而是某种同步感——仿佛那台锅炉,正在通过我的身体接收信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