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飞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我盯着主控台上的绿色进度条。飞行器点火升空，数据流平稳跳动。第八十七秒，轨迹线突然偏移1.3度。

　　姿态控制系统自动修正，但偏移没有消失。遥测画面里，飞行器像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能源模块输出出现波动，可所有硬件状态都显示正常。

　　“不是设备故障。”我说。

　　程卫国从后方快步走来，工装袖口沾着机油。他一把抓过操作台左侧的备用终端，调出驾驶舱仪表盘原始数据流。

　　“这波形不对。”他指着屏幕，“所有传感器在同一时间收到一个低频震荡，持续0.6秒，频率锁定在1.2赫兹。”

　　我回放飞行日志。太阳风干扰模型跑了一遍，排除。地磁扰动数据库比对，不匹配。大气电离层扰动也查了，没有对应记录。

　　“这不是自然现象。”我说。

　　程卫国抬头，“这频率像是共振诱导。老式陀螺仪在特定条件下会这样，但我们用的是新型惯导，不该受影响。”

　　我下令切断外部导航输入，启用备用惯性制导系统。同时按下通讯键：“裴听霜，调民用雷达网，交叉比对空域动态。我要知道有没有移动目标靠近飞行路径。”

　　她声音很快传来：“已经启动三座基站的数据同步。但初步扫描没发现空中目标，也没有强电磁脉冲活动。”

　　我盯着屏幕。飞行器现在靠惯性飞行，轨迹暂时稳定。可那个信号只出现一次，太刻意。

　　“再查一遍。”我说，“看有没有微小的时间抖动。纳秒级的偏差也要标出来。”

　　程卫国蹲下身，打开驾驶舱接口面板，接上万用表。指针轻微晃动，他皱眉：“传感线路有残余震荡，还没散掉。”

　　我重新导入那0.6秒的信号片段，丢进系统模拟器。界面底部忽然跳出一行提示：【检测到类星核共振频段，建议隔离分析】。

　　我没动表情。这是系统第一次对非建筑值相关数据做出反应。

　　“裴听霜。”我开口，“把刚才雷达的时间抖动数据发过来。”

　　她传回一组图表。三座不同位置的微波接收器，在同一时刻出现了0.4纳秒的时间偏差。这种抖动通常只有引力场扰动才会引起。

　　“排除地震和地下爆破。”我说。

　　“已经查了地质监测记录。”她答，“三小时内无异常。”

　　我放大信号波形图。1.2赫兹，持续时间极短，能量集中。不像自然源，更像是定向发射。

　　“有人在用地面装置干扰。”程卫国站起身，“老式陀螺仪共振点就在这个范围。如果对方知道我们的导航系统设计，完全可以提前布置一个引力波发生器，制造空间感知错觉。”

　　我盯着地图。飞行器偏移方向是西北。雷达抖动源的位置也在西北。

　　“裴听霜，反向追踪抖动源。”我说，“结合地理信息绘图，找信号交汇点。”

　　她沉默了几秒。“信号汇聚位置指向西北方向一处废弃气象站。坐标不在任何官方名录里，地图上也没有标记。”

　　我放大那片区域。荒山，断路，周边十公里无人居住。

　　“查那块地的产权归属。”我说。

　　“已经在查。”她说，“通过卫星图比对，最近三个月有车辆进出痕迹。供电线路被私自接入，但用电量很低，不容易被发现。”

　　我转向主控台。航天机构的远程接入请求正在闪烁。他们要求立即终止测试，理由是“存在不可控空间风险”。

　　我没有接通。

　　“拒绝停机指令。”我对操作员说，“切换至离线模式，继续收集数据。飞行器维持当前航迹，不返航。”

　　操作员看了我一眼。

　　“出了事我负责。”我说。

　　程卫国还在检查线路。他忽然停下动作：“这波形……不像咱们这个时代的东西。”

　　我没回应。系统提示的“类星核共振频段”还在脑中。原世界最后时刻，我主导的“灵能共振阵列”项目捕捉到的异动信号，频率就在1.2赫兹附近。

　　那是星核活动的前兆。

　　但现在不可能是自然发生。只能是人为复制。

　　“裴听霜。”我问，“查尔斯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名下的卫星公司昨天召开了紧急董事会。”她说，“会议内容加密，但资金有异动。一笔两千万的款项转入一家新注册的技术服务公司，注册地址在边境自贸区。”

　　“关联企业穿透做了吗？”

　　“做了。最终控股方是一家离岸基金，但股权结构里有一条隐蔽通道，指向克莱因工业旗下子公司。”

　　我手指敲在桌面上。

　　查尔斯不会亲自出手。但他的人一定在那个气象站。

　　他们不是要摧毁飞行器，是要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试探系统的漏洞。

　　“把飞行器剩余燃料算一下。”我问操作员。

　　“还能维持飞行一小时二十三分钟。”

　　“不返航。”我说，“保持当前高度，进入环形巡航模式。每十二分钟记录一次环境数据，重点监测1.2赫兹频段是否再次出现。”

　　操作员执行指令。

　　裴听霜的声音响起：“我已经完成可疑区域周边企业股权穿透分析。除了那家技术服务公司，还有两家物流公司近期变更了经营范围，新增‘精密仪器运输’。车辆GPS显示，过去一周内，这两家公司有四次夜间出车，路线都经过那个废弃气象站。”

　　“调取行车记录。”我说。

　　“已经被清除了。但收费站监控还在。我正让人去调。”

　　程卫国合上接口面板。“传感线路没问题。干扰是外部来的。如果我们下次飞过去，对方可能加大功率，直接让导航系统锁死。”

　　“那就让他们试试。”我说。

　　主控台突然震动。一条新警报弹出：内部通讯频道出现短暂中断，持续0.8秒，疑似信号被劫持。

　　我立刻下令：“关闭所有无线外联端口。接下来所有指令走物理线路。启用备用频率组，每十分钟更换一次。”

　　裴听霜说：“对方在摸我们的底牌。他们想知道我们能不能识别干扰源。”

　　“现在知道了。”我说。

　　“要不要上报？”她问。

　　“不上报。”我说，“上报只会引来更多审查。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是对方以为我们没发现他们。”

　　程卫国看着我：“你是想等他们再动手一次？”

　　“对。”我说，“下次他们开设备，我们就定位发射源。只要抓到实锤，就能反向追踪到控制终端。”

　　裴听霜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我已经准备好一套虚假资金流，可以引他们进一步暴露。只要他们动用第三层壳公司，就能锁定实际控制人。”

　　“等信号再出现。”我说，“现在动，他们会警觉。”

　　主控屏上，飞行器沿着预定环线继续飞行。轨迹稳定，能源输出正常。

　　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他们还会再来。

　　程卫国蹲回驾驶舱接口旁，重新打开万用表。他一边检测一边低声说：“这波形……我越看越不对劲。它不只是干扰，像是在传递什么。”

　　我没有回答。

　　系统提示还在眼前：【检测到类星核共振频段，建议隔离分析】。

　　原世界的事故不是意外。有人早就发现了这个频率的意义。

　　而现在，他们在这里重现了它。

　　主控台右下角，雷达监测图突然刷新。一个微弱信号点在西北方向亮起。

　　频率：1.2赫兹。

　　持续时间：0.7秒。

　　信号源位置与之前交汇点重合。

　　我立刻调出地理叠加图。标记坐标被打上红色方框。

　　“就是那里。”我说。

　　裴听霜已经开始反向追踪信号路径。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程卫国抬起头，手里还拿着万用表。

　　飞行器的数据流再次出现轻微波动，但这次我们早有准备。

　　惯性制导系统未受影响。

　　我盯着屏幕上的坐标点。

　　那个废弃气象站。

　　他们打开了设备。

　　这一次，我们记住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