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LCOME BACK， ORIGINATOR”

　　这行字在屏幕上停留了不到两秒，就自动消失了。

　　我盯着空荡的界面，手指还搭在键盘上。刚才那台仿生人已经退回角落，红灯熄灭，重新进入待机状态。系统恢复正常运行，日志流滚动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变了。

　　耳机里传来沈砚秋的声音：“你还好吗？”

　　“没事。”我说，“只是确认了一件事——那个幽灵节点，不是外来的。”

　　“你是说……它本来就在系统里？”

　　“对。”我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淤痕，“它认得我，叫‘创始者’。只有文明重启系统才会这么称呼绑定者。”

　　她沉默了几秒。“那就说明，问题出在源头。”

　　我没接话。现在不是追查系统来历的时候。眼下最危险的是，克莱因工业已经渗透进我们的主控网络，甚至可能掌握了部分底层权限。他们留下标记，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观察我们如何反应。

　　这才是真正的陷阱。

　　“交给我吧。”沈砚秋说，“你先退出主控层，接下来是心理战时间。”

　　通讯切断。

　　我站起身，把位置让给后台值守的技术员。走廊尽头的铁门缓缓关闭，我沿着地下通道往东走，拐过两个弯后，推开一扇标着“心理评估室”的金属门。

　　沈砚秋坐在操作台前，屏幕分成四块，分别显示着不同角度的监控画面。她手里转着那支蓝黑色钢笔，笔帽上的“破局”二字朝外。

　　“你来得正好。”她说，“我已经调出了你被仿生人控制时的全部声纹记录。”

　　我走到她身后，看着其中一块屏幕上的波形图。那是我在挣扎时说的话，语速快，音调偏高。

　　“这不是重点。”她点开另一个文件夹，“关键是程卫国留下的硬件日志。他在最后一刻修改了电源管理协议，这个行为触发了一个隐藏反馈机制——有信号反向传出去了。”

　　“传给谁？”

　　“不知道。但信号编码方式，和克莱因工业内部测试网用的一致。”

　　她打开一份新文档，标题是《仿生人神经延迟缺陷分析报告》。

　　“我要送一份报告给查尔斯。”她说，“内容是真的，数据也是真的，但关键参数错了。他们会以为捡到了大情报，实际上，这是个认知陷阱。”

　　我看着她敲下最后一行字，在文末加了一句评语：

　　“您派来的间谍都喜欢引用《孙子兵法》第三篇‘谋攻’，可惜他们都忘了——‘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的前提是，对方也遵守规则。”

　　“他看到这句会炸。”我说。

　　“就等他炸。”她嘴角动了一下，“越是自负的人，越受不了被人看穿。”

　　她把文件加密打包，通过三个匿名中转节点发送到查尔斯的私人邮箱。同时，她在欧洲两个技术论坛上传了摘要，并安排AI账号伪装成研究员留言：“这和我们上周检测到的信号漂移完全吻合。”

　　二十分钟后，第一条反馈来了。

　　查尔斯办公室的外线电话响了。

　　沈砚秋打开了预设的音频干扰程序，在通话接入的瞬间，加入轻微电流噪音。这种声音很像监听设备被激活时的杂音，人在紧张时会本能地察觉异常。

　　电话那头是个男声，说的是英文，语速很快。

　　“长官，龙国那边的技术日志确实出现了异常波动，但我们还没确认是否与仿生人有关。”

　　“你们动作太慢了！”查尔斯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怒意，“我已经收到第三方验证报告，他们的系统正在崩溃边缘！”

　　“可是……来源可靠性尚未核实……”

　　“我不需要你告诉我怎么判断情报真伪！”他吼道，“立刻通知所有卧底，暂停一切接触计划！全部撤回！”

　　电话挂断。

　　沈砚秋看了眼时间戳。

　　“他信了。”她说。

　　但她没放松。真正的目标不是让他撤人，而是让这份报告进入七国联盟的正式议程。只要上了会议桌，哪怕最后被证明是假的，也会在决策层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她调出联盟会议室的安防系统界面，找到三号摄像头的实时流。

　　“艾琳娜那边准备好了吗？”我问。

　　“她不知道自己在配合。”沈砚秋说，“但我提前二十四小时替换了她的影像数据包。”

　　她按下回车。

　　下一秒，联盟会议室的大屏幕上，闪过一个画面：艾琳娜站在昏暗的房间里，手里拿着那支镶钻的鸦片烟枪，枪口正对着镜头，电子窃听器的蓝光一闪。背景桌上，一份文件夹清晰可见，上面印着“CL-KL-887-LOGO”。

　　整个过程持续0.6秒。

　　自动录像系统完整捕获。

　　五分钟后，每位代表的终端都收到了一份紧急文件：《关于克莱in工业非法渗透龙国项目的初步证据汇编》。

　　沈砚秋关掉所有监控窗口。

　　“鱼群进网了。”她对着耳机说。

　　然后她站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

　　我没有动。

　　“你不走？”她问。

　　“再等等。”我说，“我想看看他们开会的反应。”

　　她点点头，走出房间。门关上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别太久。”她说，“查尔斯不会善罢甘休。”

　　我盯着屏幕。

　　联盟会议室的画面恢复了正常，各国代表陆续入座。主持人翻开文件，眉头皱起。有人开始低声交谈，有人调出附件仔细查看。

　　突然，美国代表猛地抬头，看向摄像头方向，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站起来，走到主控台前，调取刚才那段0.6秒的录像。

　　反复播放。

　　停在那一帧。

　　艾琳娜的脸，鸦片烟枪，蓝光闪烁，文件编号清晰可辨。

　　他拿起内线电话，语速急促。

　　几秒后，纽约总部接到指令：立即定位艾琳娜·沃森。

　　与此同时，查尔斯站在办公室中央，面前的雪茄缸碎了一地。他刚砸完，手还在抖。

　　桌上那张陈昭的模拟画像，已经被他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他打开电脑，调出安全日志，逐条筛查最近的访问记录。

　　当他看到“CL-KL-887”这个编号出现在内部测试日志中时，脸色变了。

　　这是绝密项目代号，只有核心团队知道。

　　怎么会出现在公开影像里？

　　他立刻拨通技术主管的电话。

　　“查一下所有使用过这个编号的人员名单。”

　　“长官，名单早就销毁了。”

　　“那就从备份服务器挖！”他吼道，“一个都不能漏！”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可是……上周系统升级后，备份日志有十二分钟的数据缺失。”

　　查尔斯愣住。

　　他慢慢放下电话，走到窗前。

　　夜色浓重，城市灯火如星。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致命错误——不该下令全面撤回间谍。

　　这一撤，等于向全世界承认，我们在龙国有布局。

　　更糟的是，那份缺陷报告一旦被采信，其他国家就会开始质疑克莱因工业的技术可靠性。

　　金融市场的反应只会更快。

　　他转身走向保险柜，输入密码，取出一份纸质档案。

　　封面写着：Project Originator.

　　他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贴着一张模糊的照片——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实验室里，手里拿着一支玻璃管。

　　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字备注：目标人物疑似掌握未知系统，代号“文明重启”。

　　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

　　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边角。

　　火焰 slowly吞噬纸面。

　　火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他没有注意到，窗外三百米高的大厦顶上，一架微型无人机正缓缓收起旋翼，机身编号尾数是“SH-257”。

　　无人机的存储卡里，完整记录了他烧毁文件的全过程。

　　而这张卡，将在四十分钟后，接入沈砚秋的心理作战数据库。

　　我还在看直播。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23:47。

　　会议室里的争论越来越激烈。日本代表要求立即启动技术封锁审查，德国代表则主张先做独立验证。

　　美国代表突然拍桌而起。

　　“那份证据是伪造的！”他说，“我们必须终止议程！”

　　没人理他。

　　主持人继续宣读下一项议题：关于龙国仿生人项目是否存在重大安全隐患的紧急评估。

　　我关掉画面，拔出数据卡。

　　起身时，发现袖口沾了点灰。

　　低头一看，是刚才沈砚秋离开时，不小心碰倒的绿萝盆栽洒出来的泥土。

　　我拍了拍，走出房间。

　　走廊灯光稳定。

　　尽头电梯门即将关闭。

　　一只涂着蓝黑色指甲油的手伸进来，卡住了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