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的屏幕还亮着，赤道海域那团光悬在地图中央，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我的手指贴在玻璃管外壁，硅土的颗粒感硌着指尖。刚才那一炮打穿了北极基地，也撕开了更大的口子——查尔斯倒下了，但他的武器没死。

　　警报声割进来的时候，裴听霜正把打火机从控制台边缘推回口袋。她动作一顿，抬头看我。

　　主屏闪了一下，跳出加密通讯请求。ID认证通过，全息投影自动展开。艾琳娜的脸浮在半空，红唇勾着，旗袍开衩处的条形码纹身一闪而过。“陈先生，”她说，“现在轮到我开价了。”

　　画面切换。全球量子基站分布图铺开，几十个节点被红圈锁定。她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来：“我刚花了三倍价钱，买下北极电磁炮残余系统的控制权。你们打通的线路，一炮就能打回石器时代。”她顿了顿，笑意加深，“条件很简单：交出量子纪念币的发行密钥。否则……第一发就打浦东。”

　　我没有动。系统后台还在运行，上一章末尾发现的赤道信号源仍在闪烁，频率和纪念币共振模式完全吻合。她以为自己在劫持武器，其实她踩进了我们早就埋好的网。

　　“她账户还在不在？”我问裴听霜，眼睛没离开屏幕。

　　“冻结状态解封了，”裴听霜已经调出金融协议层，“七小时前有异动，离岸资金重组，买了大量衍生品仓位。”

　　“那就让她买。”我说，“把她的所有纪念币持仓，强制绑定到自毁响应链。”

　　裴听霜立刻明白。她手指划过操作区，输入权限指令。代码流快速滚动，底层协议被重新锚定。“每启动一次炮击，系统随机抽取她1%持仓执行熔断，”她边操作边说，“同时反馈高能脉冲干扰炮控模块。”

　　“她会加大投入。”我说。

　　“那就让她加。”裴听霜冷笑，“纪念币的设计初衷，就是让每个持有者都成为系统的防火墙。她越想控制，崩得越快。”

　　艾琳娜还在等回应。我依旧没说话。沉默是最有效的施压。

　　五秒后，她下令试射。

　　第一枚炮弹升空，轨迹刚成型，系统提示跳出来：【用户“艾琳娜·沃森”持仓触发熔断，1%份额清零】。几乎同步，炮弹飞行曲线出现0.3秒偏移，坠入太平洋无人区，激起的水柱在卫星画面上只是一道白线。

　　“你们动了什么手脚？！”她的影像猛地前倾，语气第一次失衡。

　　“来了。”裴听霜低声说。

　　艾琳娜开始调动黑市资金，疯狂增持纪念币。她的策略很清晰：用资本洪流冲垮系统逻辑，靠绝对控股权反向接管发射权限。交易数据瀑布般刷屏，她的账户群在十分钟内吞下全球流通量的18%。

　　“她在赌规则撑不住压力。”我说。

　　“但她忘了规则是活的。”裴听霜敲下最后一段代码，“群体反噬协议，激活。”

　　第二发炮弹升空时，系统再次触发熔断。这次不止一个节点响应，而是七个。干扰脉冲叠加，炮弹在高空剧烈震颤，轨迹扭曲成Z字形，最终偏离目标，撞上海底山脊。

　　艾琳娜怒吼一声，直接启动第三次连射指令。三枚炮弹依次点火，呈三角阵列飞向不同坐标——她改了策略，想分散打击，逼我们分兵防御。

　　但我们不需要防御。

　　当第一枚飞行体进入干扰范围，其携带的控制信号与纪念币网络产生共振，系统立即判定为“异常资产行为”，自动触发熔断。第二枚、第三枚接连中招。三道高能脉冲从不同方向切入，打乱了炮弹间的协同校准。

　　它们开始互相影响。

　　飞行途中，三枚炮弹的导航模块先后被干扰，轨道不断修正。可每一次修正都基于错误数据，偏差越滚越大。最后十秒，它们不是奔向目标，而是在空中画出三条螺旋线。

　　然后，在国际空域交汇。

　　撞击没有爆炸画面，只有瞬间爆发的能量波纹。电磁风暴以撞击点为中心扩散，肉眼可见的冲击环横扫平流层。卫星传回的数据显示，电离层扰动持续了四十七秒。

　　主屏突然刷新。

　　【艾琳娜·沃森全球通讯节点中断率97%】

　　她的全息影像剧烈抖动，背景传来刺耳的警报。她站在一片混乱的指挥室里，手里还抓着控制终端，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你们根本不懂交易的艺术！”她嘶吼，“这不是战斗，是博弈！是规则之上的舞蹈！”

　　我没回答。规则从来不是用来遵守的，是用来设计的。

　　她的信号开始断裂，画面一帧一帧地卡住。最后一次定格，是她转头看向某个方向，嘴唇微动，像是在喊人名字。

　　然后，彻底黑了。

　　主控室安静下来。设备低鸣，冷却系统运转的声音清晰可闻。我关闭通讯界面，系统自动归档本次事件，标记为【资本反噬案例001】。建筑值+80，绿色字符在角落浮现。

　　裴听霜靠回椅背，摘下ZIPPO，轻轻放在台面上。这一次，她没再推远。

　　“她会回来吗？”她问。

　　“只要还有利可图，就会有人上场。”我说，“但这次，她成了教材。”

　　沈砚秋的心理模型还在后台运行，记录着艾琳娜每一次决策波动。那些数据会被打包进“灰色行为库”，用于预判下一个掮客的出手时机。

　　窗外天色微亮，海面那团光源依然存在。它不再只是信号，而是一个等待回应的接口。

　　我摸出玻璃管，看了看里面的硅土。还是灰扑扑的，没什么特别。但我把它放回胸前口袋，贴近心脏的位置。

　　裴听霜忽然坐直。

　　“等等。”她盯着金融监控屏，“她的主账户清零了，但有个二级通道还在传输数据。不是资金，是文件包。”

　　我走过去。文件加密层级很高，但来源标识清晰——来自艾琳娜设在苏黎世的离岸服务器，传输目标是某家匿名媒体平台。

　　“她在发布东西。”我说。

　　“不是发布，”裴听霜摇头，“是释放。自动定时推送，内容未知，接收方是全球五百多家独立新闻终端。”

　　我调出拦截协议，准备切断链路。

　　就在指令即将执行的瞬间，系统弹出警告：【该数据包包含多重验证签名，强制阻断将触发公开广播机制】。

　　“她留了后手。”我说。

　　裴听霜冷笑：“用自己当诱饵，把我们逼成审查者？”

　　“不。”我看向屏幕，“她是想让我们看清，谁才是真正的猎物。”

　　文件包传输进度跳到98%。

　　裴听霜的手指停在确认键上方。她没按下去。

　　我也没说话。

　　传输完成的提示亮起时，第一则新闻标题已经出现在境外社交平台热搜榜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