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赎罪室中的神经解码
货轮的火光还在海面上翻滚,我握紧了那块带划痕的金属片。裴听霜把飞机停在离码头五百米的浅滩,我们蹚水上了岸。临时指挥车就停在废弃仓库后面,车灯没开,只有终端屏幕亮着微弱的蓝光。
我把芯片盒放进数据接口,开始读取。屏幕上跳出运输记录,和预想的一样,这些信息只是表层内容。真正的关键不在货船上,而在那个负责操作系统的活人身上。
十分钟前,我们在码头西侧抓到了他——宗教技术总监。他想销毁设备,裴听霜一枪打中他的肩膀,动作干净利落。现在他躺在后座,意识模糊,头上的脑机接口还在闪红灯,系统正在自毁。
“再有三十秒,所有缓存都会清空。”我看了一眼倒计时。
裴听霜从口袋里拿出Zippo,轻轻敲了两下方向盘。“要救他吗?”
“不是救他。”我说,“是救他脑子里的数据。”
我拔出终端线,接进他的脑机端口。信号刚连上,防火墙立刻弹出三级加密警告。这不是民用标准,是军用级别的封锁协议。界面右下角有个小标志,像是老式晶体管阵列的轮廓。
我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克莱因工业七〇年代的实验型号。我在原世界的资料库里见过这种设计,专用于战场士兵的记忆控制项目。
“找到了。”我输入一组旧指令码,模拟当年的主机响应频率。系统顿了一下,允许了外部访问。
数据流开始回溯。但每推进一段,就有新的干扰信号涌入,像是远程有人在试图覆盖记忆区块。我立刻切断外网连接,改用本地重建模式。
沈砚秋之前留下的心理建模程序自动运行起来。它原本是用来分析财务总监行为异常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算法标记出三段被强制删除的记忆节点,时间集中在二十年前、十年前和一年前。
“这三段有问题。”我说。
裴听霜凑过来看屏幕。“能恢复吗?”
“得用逆向共振。”我调出系统里的原始神经映射模板,这是文明重启系统给的唯一图纸之一。我把模板加载到解码器里,对准第一段记忆区,释放低频脉冲。
图像一点点浮现出来。
一个昏暗的房间,墙上挂着十字架。年轻的宗教领袖坐在椅子上,头上戴着初代脑机原型机,眼睛闭着,嘴里念着祷词。但监控画面显示,他的脑电波节奏和祷告声完全不匹配。
更奇怪的是,旁边一台显示器正在接收数据流,IP地址来源写着:CH-01.SECURE.KLEIN。
查尔斯的私人服务器。
“他在操控。”裴听霜低声说。
我继续推进。第二段记忆显示,十年前那位继任者接受了所谓的“神启治疗”,实际上是在同一家诊所做脑机植入手术。资金来自瑞士一家匿名信托基金,账户流转路径复杂,但最终指向克莱因工业控股公司。
第三段是一年前的事。现任宗教高层在一次秘密会议中提出质疑,结果第二天就出现了精神失常的症状。画面最后定格在他被送进地下疗养室的画面,门牌编号是R-7。
“他们不是信仰失控。”我说,“是早就被替换了。”
裴听霜打开金融模型对照时间线。“每次换领袖,都有大笔资金流入圣恩信托。表面是捐款,实际是支付操控费用。”
我们正说着,技术总监突然抽搐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脑机接口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最后一段记忆正在被强行激活。
全息影像跳了出来。
还是那个房间,但这次镜头拉远,露出背后的控制台。查尔斯站在那里,穿着西装,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对着麦克风说话,声音经过变调处理,听起来像某种“神谕”。
而椅子上的人,双眼无神,嘴唇跟着节拍张合,仿佛在复述指令。
“原来如此。”裴听霜冷笑,“他一直在每一任耳边说话。”
我暂停画面,提取那段音频的底层频率。发现它不是普通的语音信号,而是一种嵌套式脑波引导程序,能绕过意识防御,直接改写认知结构。
这才是“数字信徒”体系的核心技术。
可问题来了——这段影像的最后一帧被加密遮蔽了。只留下一段持续五秒的摩斯电码式脉冲,重复播放。
我试着解析,但每次深入,技术总监的心率就飙升一次。医学警报提示,如果继续施加神经压力,可能导致脑死亡。
“不能再读了。”我说。
“那就换个方式。”裴听霜递给我一支笔,“记下频率,交给系统。”
我把那段脑波模式输入文明重启系统,启动全球建筑共振匹配。筛选条件设为:地下空腔、电磁屏蔽、长期稳定供电。
几秒钟后,地图上出现一个红点。
梵蒂冈下方。
系统标注:存在未登记的密室群,结构特征与冷战时期深层掩体一致。最近一次能量波动发生在四小时前,来源不明。
我放大区域图,调出历史卫星数据比对。发现过去二十年里,每隔三个月就有小型运输车队进入同一处地下通道入口,物资清单全部标记为“宗教用品”。
谎言贯穿了整整三代人。
就在这时,终端突然跳出一张模糊截图。是从某段监控录像截取的,画面晃动,光线很暗。
铁笼子里坐着一个老人,白发苍苍,脖子后面插着一根老旧的数据线。他低着头,肩膀瘦得几乎塌陷。在他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块主控屏,上面滚动着多个实时画面。
其中一个,是我此刻所在的指挥车内部。
另一个,是我昨天在实验室调试设备的身影。
还有一个,是裴听霜走进港城银行的画面。
“他还活着。”我声音压得很低。
裴听霜盯着屏幕看了很久。“那是真教皇。”
技术总监忽然动了动嘴唇,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他在每一任……耳边说话……”
然后头一歪,昏迷过去。
医疗监测仪显示生命体征趋于平稳,暂时没有危险。
我把他的脑机设备关掉,放在副驾驶座上。终端还连着那张模糊图像,我把它保存下来,标记为最高优先级目标。
“我们得进去。”我说。
裴听霜已经打开通讯面板,开始联系她在欧洲的情报渠道。她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很快,一句话没说完就切到了下一个窗口。
我知道她在做什么——伪造身份文件、打通边境通道、安排撤离路线。这些事她做过太多次。
我不再说话,盯着地图上的红点。梵蒂冈地底深处,藏着一个运转了二十年的控制系统。它吞噬了信仰,篡改了权力,把神圣变成了工具。
而现在,我们拿到了钥匙。
指挥车外,雨停了。远处港口的灯光依旧亮着,像一座虚假的圣城。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玻璃管,里面的硅土安静地躺着。这是原世界最后的东西,也是新世界的起点。
裴听霜转过头。“通行许可最快六小时能批下来。”
我点头。
“你打算怎么进?”她问。
我没有回答。目光落在终端角落的一行小字上——
【建筑值+35】(来源:Ω-7基因库覆写成功)
系统界面安静地亮着,像在等待下一步指令。
我把手放在启动键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