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听霜的消息来得很快。

　　她发了一串数字，后面跟着一句话：“欧洲那几家能源基金，开始买我们的碳配额期货了。”

　　我盯着主控台右下角的金融监控窗口。数据流在滚动，三条离岸基金账户的交易记录被标红，资金流向绕了六个中转地，最后指向一个注册在卢森堡的壳公司。但路径末端的IP地址，和昨天查尔斯打电话用的那个基站位置重合。

　　他们动手了。

　　不是明面上的舆论战，也不是技术封锁，而是直接冲击资金链。碳配额市场本就敏感，一旦被大规模抛售，价格崩塌，国际投资者信心就会动摇。我们刚拿到的技术共享基金还没到账，四代机的研发材料缺口还差三千万。

　　不能等。

　　我拨通内线：“裴听霜，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早就等着。”她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绿盾’程序一直挂着，就差你一声令下。”

　　“启动。”

　　不到十秒，主控室左侧的量子金融终端亮起。裴听霜的脸出现在分屏上，背景是她的操作台。她戴着降噪耳机，手指在全息键盘上快速敲击。镶钻的ZIPPO打火机放在桌角，她没去碰它，只是盯着屏幕上的波动曲线。

　　“他们已经开始砸盘。”她说，“三家联合做空，报价压到每吨八块二，比昨天收盘低百分之二十三。”

　　我调出历史成交图。价格线像断崖一样往下掉，成交量却突然放大。这是典型的恐慌引导，想逼迫其他持有方跟风抛售。

　　“按计划走。”我说。

　　她点头，输入一串密钥。

　　【绿盾协议激活】

　　【触发条件：价格≤心理支撑位】

　　【执行策略：反向吃单，分批建仓】

　　第一笔交易达成。系统自动以每吨八块三的价格接下五十万吨配额，付款从我们在开曼注册的环保专项基金划出。这笔钱是之前电网股博弈赚的，一直锁着没动。

　　市场反应很慢。第二笔、第三笔陆续成交，总共吃进两百万吨，价格只反弹了五毛。做空方还在继续抛。

　　“他们在试探。”裴听霜说，“看有没有大买家接盘。”

　　“那就让他们看清楚。”

　　我手动调高授权等级，把建筑值增长曲线同步到交易模型里。过去七十二小时，我们的国际合作节点+50，技术输出认证+30，再加上三代机认证完成的200点，总建筑值已经逼近四代机研发门槛。

　　这个数据不会公开，但可以通过内部通道喂给算法。

　　裴听霜的程序立刻响应。吃单频率加快，单笔量提升到一百万吨。价格开始稳住，第八笔成交时，站上了九块一。

　　“有人撤了。”她忽然说。

　　我看向资金流向图。卢森堡那个壳公司的出货速度明显放缓，另外两个关联账户开始平仓。这是信号——幕后操盘手意识到对手不是散户，而是有备而来。

　　“继续。”

　　我们没追高，也没停手。接下来二十分钟，以九块二到九块五之间持续吸纳，最终拿下817万吨现货仓单。整个过程像拧螺丝，一圈一圈收紧。

　　最后一笔成交后，市场安静了。

　　价格停留在九块六，跌幅收窄到百分之八。更关键的是，其他观望资本开始入场抄底。新加坡一家绿色基金挂出百万吨买入单，日本财团也放出风声要参与碳资产配置。

　　我们赢了第一轮。

　　主控台中央弹出提示：

　　【建筑值+180】

　　【当前累计：已满足四代机研发标准】

　　【氦-3提取装置建设许可已解锁】

　　我松了口气。

　　这意味着月壤燃料自主化可以启动。不用再依赖进口氦-3，也不用看国外航天公司的脸色。只要把提取车间建起来，配合未来的地月运输链，聚变堆就能真正实现闭环运行。

　　裴听霜合上终端，拿起桌上的ZIPPO，在桌角轻磕了三下。

　　“他们以为碳是枷锁。”她笑了笑，“我们却用它铸了钥匙。”

　　我没说话，目光扫过右侧屏幕。氦-3月壤提取模拟程序已经自动加载，参数界面一片空白，等明天正式启动填入数据。程卫国早上提过，四级防护车间的旧锅炉能改造成热解反应炉，省一笔设备采购费。

　　这时，系统底层响起轻微提示音。

　　【危机预警模拟加载中……】

　　【进度：0.3%】

　　还没完。

　　我知道接下来会有新动作。查尔斯不会就这么认输。这次是金融打压，下次可能是供应链截断，甚至是人员威胁。

　　但我现在顾不上想那么远。

　　“通知程卫国。”我按下通讯键，“准备四级防护车间改造，明天上午开工。”

　　“收到。”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应该还在处理三代机的渗水问题。

　　我切换回金融监控页面。那三家做空账户的资金正在撤离，路径加密层级提高，显然是在掩盖痕迹。不过没关系，我们已经拿到了我们需要的东西。

　　资金到位，技术许可到手，国际资本的态度也在转变。他们开始相信我们能赢，所以愿意押注。

　　这比任何宣言都有力。

　　裴听霜还在看盘面。她忽然抬眼：“有个账户刚才偷偷买了十万吨，用的是私人名义，付款来自日内瓦郊区的一个住宅地址。”

　　我立刻调出IP定位图。

　　那个基站又出现了。

　　和昨晚查尔斯打电话的位置一致。

　　“记下来。”我说，“别打草惊蛇。”

　　她点点头，把信息存进加密文件夹，命名为“种子”。

　　主控室灯光稳定，数据流不停滚动。窗外天色漆黑，实验楼外没有一丝动静。三代机仍在低功率运行，裂缝处的渗水速度没有变化，压力值保持在安全区间。

　　时间显示三点十七分。

　　距离上次危机预警刷新，已经过去五十九分钟。现在重新归零，倒计时再次开始。

　　我靠在椅子上，右手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很稳，像代码指令的节拍。

　　不是为了缓解紧张，而是在确认系统的存在感。

　　它不说话，不提醒，只是一个冰冷的进度条。但它一直在记录，每一步落地的技术，每一次化解的危机，都在为文明重启积累资格。

　　我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次这样的战斗。

　　但我知道，只要我们还在前进，别人就连追赶的资格都没有。

　　裴听霜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

　　“下一步怎么走？”她问。

　　“先把提取装置建起来。”我说，“然后教更多人造太阳。”

　　她笑了一下，转身走向出口。

　　但没走。

　　她站在门边，回头看了一眼主控台。

　　“你觉得查尔斯会亲自下场吗？”

　　我没有回答。

　　因为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异常数据包注入】

　　【来源：内部网络】

　　【目标：氦-3模拟程序】

　　我立刻调出防火墙日志。

　　一个未授权的访问请求正在尝试连接四级防护车间的测试终端。权限级别极高，伪装成程卫国的管理员账号。

　　IP地址显示，请求来自实验室内部。

　　我按下警报静音键，手指停在封锁按钮上方。

　　裴听霜快步走回来，站在我身后。

　　“谁在里面？”她低声问。

　　我看向监控列表。

　　此时，三级缓冲区的备用终端亮着绿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