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还在响，主屏幕上的温度曲线刚稳住。我盯着那串不断跳动的数字，右手指尖在桌面上敲了三下。

　　“第三次攻击数据记下来没有？”我问裴听霜。

　　她没抬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很快，“已经存进加密通道，同步到交易所备案系统。”

　　沈砚秋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通信日志片段，“时间、频率、功率变化全部匹配，行为模式锁定完成。”

　　“那就按计划走。”我说，“启动保险机制。”

　　裴听霜点了回车。终端弹出确认窗口：【“太空飞行意外险”产品说明书已提交，绑定曲率引擎试飞项目，风险披露条款引用天穹科技卫星操作记录作为依据。】

　　“备案通过需要时间。”她说，“监管要审合规性。”

　　“我们不等他们批。”我看着她，“先让市场反应起来。”

　　她点头，调出全球卫星运营商数据库。三家公司名字亮着——都在袭击路径上，都买了“空间设备综合险”，其中两家保额超过两千万美元。

　　“损伤报告上传了吗？”我问。

　　“刚发完。”她把文件拖进系统，“现在就看保险公司接不接招。”

　　不到十分钟，第一封拒赔通知弹出来。理由是：“事故原因未明，无法认定第三方责任。”

　　裴听霜冷笑一声，“想拖？”

　　她打开匿名发布端口，把监听到的一段非涉密对话放了出去。内容很简单：天穹科技调度员说“坐标校准完毕”，下一秒激光脉冲启动。时间戳完全对得上。

　　消息被财经媒体抓到，标题直接上了热搜：“疑似商业卫星遭定向打击，幕后黑手浮出水面？”

　　市场开始动了。

　　航天股集体下跌。投资者在找出口。有人抛，有人抄底。裴听霜用关联账户买入三家受影响公司的股票，量不大，但节奏很稳。

　　“制造点信心。”她说。

　　两小时后，第二家保险公司宣布启动快速理赔程序。赔付金额三千四百万美元。第三家跟进，五千三百万。

　　八千七百万。

　　这个数字砸下去，整个亚太区的能源、导航、通信类航天股全绿了。交易大厅一片骚动。

　　“赔得起吗？”我问。

　　“赔得起。”裴听霜看着资金流向图，“但他们怕的是后面还有更多索赔。一旦定性为‘人为攻击’，所有类似保单都会触发连带条款。”

　　“那就是系统性风险。”我说。

　　“对。”她眼睛没离开屏幕，“现在没人敢保这种项目了。除非你能证明不会再被打。”

　　“所以我们得让他们相信，打的人会被反杀。”

　　她嘴角动了一下，“已经在做了。”

　　她把前期整理的资金流水图谱打包，发给了金融稳定委员会的联络员。重点标红了克莱因工业子公司向天穹科技支付技术服务费的六笔记录。每一笔的时间，都和激光攻击前48小时内的情报活动吻合。

　　更关键的是，这些“服务”没有任何交付成果。合同里写的“轨道校准支持”“光学观测协助”，全是空头项目。

　　“这不是合作。”她说，“这是洗钱式资助。”

　　第二天清晨，国际证监会组织亚太办公室发布公告：对天穹科技展开“异常交易与风险披露不实”专项调查。

　　消息一出，华尔街开盘即震荡。

　　查尔斯正在参加晨间财经直播。镜头前他穿着定制西装，领带夹闪着光。主持人念完公告，他脸色变了。

　　杯子摔在桌上。

　　咖啡溅了一地，碎片崩到摄像机前。导播立刻切画面，但那一瞬间的表情被无数人截了下来——不是愤怒，是慌。

　　他以为藏得很深。

　　他没想到一次激光测试，会变成一场金融风暴。

　　裴听霜看到新闻时，正坐在指挥终端前。ZIPPO打火机在她指尖转了一圈，又放回口袋。

　　“他动手的时候，就该想到会被反查。”她说。

　　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全球股市波动曲线。北美市场跌幅最大，尤其是克莱因工业的股价，一路往下砸。

　　“监管只会查资金。”我说，“不会碰技术。”

　　“但资金一断，动作就停。”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他再想买卫星、租轨道、搞攻击，就得重新走账。每一笔都会被盯。”

　　“那就让他慢下来。”

　　“他已经慢了。”她指着屏幕，“你看他子公司账户，过去十二小时有五次跨境转账尝试，全被冻结。银行在等调查结果。”

　　“下一步呢？”

　　“等。”她说，“等他们内部开始甩锅。只要有人想自保，就会咬出上面的人。”

　　我们没说话。控制室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数据刷新的声音。

　　三分钟后，一条新消息弹出来：瑞士某离岸信托基金申请撤销对天穹科技的资金担保。

　　裴听霜笑了。

　　“开始了。”她说。

　　我走到窗边。外面天还没亮，西北荒漠的方向一片漆黑。飞行器还在轨道上运行，遥测数据显示一切正常。

　　但我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查尔斯不会认输。他只会换方式。

　　裴听霜拿起电话，拨通交易所应急通道，“准备执行B预案，激活‘高风险航天活动附加条款’的连锁响应机制。”

　　对方问了一句什么。

　　她回答：“不是威胁，是规则。他们自己定的规则，现在轮到我们用了。”

　　挂了电话，她转过来对我说：“接下来，每一家投保公司都会收到通知：如果不能提供有效防御方案，所有相关保单将自动升级费率，最高上浮300%。”

　　“那谁还敢接这类项目？”

　　“没人敢。”她说，“除非他们能证明攻击源已被控制。”

　　“可我们没法公开证据。”

　　“不需要公开。”她指了指屏幕，“只要市场相信就行。恐惧比真相更有力量。”

　　我看着她。她眼神很稳，一点不急。

　　这才是最狠的地方——不用动手，只用规则，就能把对手逼到墙角。

　　又一条消息进来：欧洲两家保险公司宣布暂停受理所有涉及近地轨道高能设备的投保申请。

　　理由是：“外部安全环境不可控”。

　　裴听霜把这条转发给监管联络员，附了一句：“建议扩大调查范围，涵盖所有与克莱因工业有关联的技术服务商。”

　　发送成功。

　　她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你觉得他会怎么办？”她问我。

　　“他会找替罪羊。”我说，“然后换壳再战。”

　　“那我们就继续查。”她说，“每一次换壳，都是新的漏洞。”

　　“可他总有办法绕开。”

　　“有。”她看着我，“但我们也有。只要他还敢投钱，我们就敢追。”

　　我点头。

　　这时，终端提示音响起。

　　一条来自龙国航天局的消息：曲率引擎试飞任务延期二十四小时，等待最终安全评估报告。

　　裴听霜看了一眼时间，“他们在等监管结果。”

　　“那就让他们等。”我说，“我们现在不做任何解释。”

　　“对。”她嘴角微扬，“让不确定性自己发酵。”

　　她打开监控面板，全球主要交易所的航天板块全部飘绿。克莱因工业的市值蒸发近百分之十五。

　　而在后台，已有七个国家的保险公司开始重新评估与境外科技企业合作的风险等级。

　　规则正在改变。

　　不是因为我们说了什么，而是因为市场开始怕了。

　　裴听霜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调出天穹科技的股权结构图。

　　“这层壳破了。”她说，“下一个是谁？”

　　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追查。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窗外，第一缕光落在指挥中心的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