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主控台的屏幕，B7舱的温度曲线又一次冲破红线。这次比上次快了三分钟。系统自动触发降频保护，量子阵列的运行速度从满负荷直接降到三分之一。整个测试过程只维持了三十七分钟。

　　设备停了。

　　这不是供电问题。上一章结束时我们切断了敌方的电源链，现在电网稳定，电压正常。可机器一启动，热量就积在芯片组里散不出去。热成像图上，那片区域红得发紫。

　　我调出三组数据对比。第一组是初代服务器运行时的散热记录，第二组是当前液冷系统的理论极限值，第三组是二代机实际发热模型。叠加之后，差距很明显——现有冷却系统的能力只有需求的39%。

　　差太多了。

　　我按下通讯键：“老程，来主控室。”

　　不到两分钟，他推门进来。中山装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手里还拿着半截铅笔。他站到我旁边，没说话，先看屏幕。十秒后，他指着热源集中区说：“热点没扩散，说明冷却不均。管道设计有问题。”

　　我说：“风冷加液冷，双系统并行。但流量和导热效率跟不上算力增长。”

　　他摇头：“不是设计问题，是材料撑不住。铜管传热速率到头了，泵压再高也没用。”

　　我点头。这我知道。二代机算力是初代的4.8倍，功耗翻了两番，发热量呈指数上升。现有的工业级制冷方案，已经触到天花板。

　　“有没有临时办法？”我问。

　　他转身走向实验区，边走边说：“等我拆一台报废机组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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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两点十七分，我在通风廊道找到他。他正弯腰在一个金属台前焊管路，右肩贴着工作台边缘，整个人缩得很低。地上散着几根铜管，还有两个小型风机外壳。

　　我闻到一股焦味。

　　走近才发现是他袖口烧了个洞，焊枪火花溅到了布料。他咳了一声，抬手抹了把脸，又继续拧螺丝。

　　“你该休息了。”我说。

　　他没抬头：“休息？机器不休息，我怎么休息？”

　　我又靠近一步：“你肺伤复发了。”

　　他猛地站起来，手里的扳手砸在桌上：“你们这些人！总想着等新图纸、新技术！可现实是什么？我们连一个合格的密封圈都要从国外拆件拼凑！你知道刚才那个涡轮风机为什么装不上吗？因为尺寸差0.3毫米！标准不一样！”

　　我没反驳。

　　他说得对。我们现在用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基于1980年的工业基础拼出来的。高纯度铜材配额早就被军工项目占完，乙二醇冷却剂会腐蚀老式密封结构，新型风机噪音太大，会影响精密仪器校准。

　　三条路都堵死了。

　　他喘着气，声音低下来：“我不是反对你搞系统解锁。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你拿到新图纸之前，我们这些人，得靠手一点一点改。”

　　我看着他桌上的图纸。三种方案全画在一张泛黄的记录纸上。红色标注的是问题点，蓝色是修改建议。字迹潦草，但每一笔都很用力。

　　我忽然问：“如果我真有图纸呢？”

　　他愣住。

　　我盯着他说：“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完整技术方案。包括材料参数、结构设计、安装流程。只要我们能把东西造出来，就能让二代机稳定运行。”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冷笑：“那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因为要代价。”我说，“解锁这个技术，需要80点建筑值。我现在只有63点。”

　　他听不懂“建筑值”，但他听懂了意思——还得建新的设施，才能换这项技术。

　　他慢慢坐下，拿起铅笔，在图纸角落写下一行数字：焊接盲区，深度1.2厘米，角度偏差允许±0.5度。

　　然后他说：“那你赶紧去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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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主控台，打开系统界面。命令行窗口弹出，光标闪烁。

　　输入指令：解锁低温相变冷却阵列。

　　红色警告跳出：【目标技术：低温相变冷却阵列｜所需建筑值：+80｜当前持有：+63】。

　　差17点。

　　我调出全国已建成项目的建筑值清单。酒泉防御基站验收完成，+20；长三角微电子中试线投产，+15；西南材料实验室通过初审，+12。三项合计可得47点，扣除前期已消耗部分，净增正好覆盖缺口。

　　但系统提示：【解锁准备中……待实体设施验收完成】。

　　也就是说，哪怕我现在确认指令，也必须等这三个项目正式通过验收，技术模块才会激活。

　　我输入确认。

　　进度条开始加载，显示【等待外部验证】。

　　这意味着，从这一刻起，技术已经进入解锁流程，但最终能否落地，还得看现实中的建设进度。

　　我关掉界面，走到B7舱前。

　　冷却管道静止着，表面有一层薄薄的水汽凝结。我伸手摸了一下，冰凉。

　　这台机器等得起，但我们等不起。二代机是下一步所有研发的基础。没有稳定的算力支撑，量子通信、深空监测、自适应隐身系统全都无法推进。

　　我拿出口袋里的微型计算器，按了几下。

　　距离西南实验室验收还有九天。如果一切顺利，第十天可以拿到全部建筑值。到时候系统会自动完成技术交付。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九天里，我们能不能维持现有设备运转？

　　我回头看向实验区。

　　灯光还亮着。

　　老程没走。他坐在工作台前，正在用红笔在新图纸上画线。他的左手边摆着一杯凉透的茶，右手边是一盒止咳药。

　　我走过去，把计算器放桌上。

　　他抬头：“算好了？”

　　我说：“九天后，技术能解锁。”

　　他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画。

　　我看着那根红线，从图纸的一端延伸到另一端，穿过每一个接口、焊点、密封槽。它不像设计方案，更像一条路线图——通向某个还没建成的地方。

　　我转身离开实验区，回到主控台。

　　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一下，一下，像在模拟某种节奏。

　　屏幕上的温度曲线依然平直。B7舱没有重启。

　　冷却系统停着，机器也停着。

　　我盯着那条线，直到听见实验区传来一声轻响。

　　是铅笔掉在地上。

　　我没回头。知道他会捡起来，继续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