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声波图谱的文明囚笼
紫焰缩成一条细线,贴着炉底燃烧。主控台黑着,所有屏幕都死了,连备用电源的指示灯也没亮。我站在原地,手还悬在半空,像刚才拔数据线的动作被冻结了。
裴听霜把烧了一半的港币夹进账本,合上封面。她没再看那行倒计时,只是把ZIPPO打火机轻轻推到桌边,铜壳朝上,盖子半开。
沈砚秋摘下钢笔,蓝黑色笔身在指尖转了一圈,然后放进衣袋。她盯着炉火看了几秒,转身走向声呐仪。
“还能读吗?”我问。
她没回头,“试试。”
我从口袋里掏出玻璃管,硅土还在发烫。不是熔炉传来的热,是它自己在反应。我把玻璃管贴在主控台边缘一块残存的电路板上,手指压住接口处。三秒钟后,电路板闪了一下微光,接着弹出一行字:`SOUND PATTERN RECOVERED`。
声音模式已恢复。
沈砚秋立刻调出声呐仪的历史记录。界面卡顿了几帧才加载出来,最后一条信号时间戳停在十分钟前——正是我们断电前,紫焰浮现坐标的时候。
“不对。”她说,“这段信号不是从地下三百米传来的,是内网循环播放的加密音频。”
她拔下耳机插头,用钢笔尾端敲了两下接口。金属撞击发出清脆的“叮”声,像是某种频率校准。接着她重新插入,按下回放键。
一段婚礼进行曲流出来,但音调被拉得很低,背景里混着极低频的脉冲。每三秒一次,像心跳,又不像。
“鲸叫。”我说。
就是那种我们在深海探测器上听过无数次的、伪装成生物信号的通讯波。
沈砚秋把音频波形放大。脉冲间隔不规则,但每次峰值都伴随着旋律中一个特定音符的畸变。她用笔尖点着屏幕,“这些脉冲……有标记作用。”
我翻出手写日志,找到七次技术泄露的时间点。第一次是芯片厂图纸外泄,最后一次是量子通信协议被盗。我把时间列出来,对照脉冲序列。
“每次脉冲,都在杀人之后。”我说。
“谁死了?”裴听霜问。
“境外间谍。”我指着手写记录,“每一次我们发现漏洞,四小时后就有一个人消失。瑞士银行账户入账,对应的是封口费。”
沈砚秋突然抬头,“查尔斯在确认成果。”
“不只是确认。”我盯着那串脉冲,“他在听回放。每一次清除成功,他就播放这段音频,作为仪式。”
她站起身,走到办公桌旁,看着那三盆绿萝。中间那盆叶子最茂盛的,标签写着“共情”。
“人杀多了,会需要心理补偿。”她说,“尤其是他这种靠控制别人活着的人。他需要证明自己还掌握一切。”
“所以这声音是他给自己建的心理锚点。”我接上,“每次听到,就等于重申权力。”
裴听霜冷笑一声,“那咱们现在就让他听个够。”
她走过去拆开军用消音器外壳,抽出内部共振片,又从工具箱里翻出定向扩音模块。几分钟后,她把两个部件焊在一起,接上声呐仪输出口。
“能定向发射?”我问。
“三百米深度没问题。”她说,“我要把这七段脉冲重新编排,加上深海背景噪音,听起来像一群生物在哭。”
“别让他听出来是人为的。”
“放心。”她嘴角一扬,“我会做得像自然现象。让他以为是海底在反噬。”
我打开熔炉共振腔接口,把重组音频导入能量调制区。紫焰微微晃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当第一道低频波注入时,火焰突然拉长,形成一道垂直光柱,直通天花板。
监控屏幕上,林雪薇的照片早已消失,只剩一片灰烬。可就在声波传出的瞬间,那些像素残渣开始发光,排列成一组数字序列——七国间谍脑电波的共频密码。
系统残留程序最后的反馈。
我记下了那串数。
十分钟后,裴听霜完成音频重构。七段脉冲按时间顺序排列,每一段都叠加了不同强度的海洋噪声。播放起来,像是一群未知生物在岩层深处集体哀鸣。
“放吧。”我说。
她按下发送键。
声波顺着地下电缆和岩层传导,朝北纬22.18,东经114.09的方向扩散。三秒钟后,远程监控画面闪了一下——那是我们在查尔斯办公室布下的微型震动传感器传回的数据。
玻璃出现细微震纹。
不止是物理震动。他的心理防线也在裂。
沈砚秋忽然说:“他在听。”
“怎么知道?”
“呼吸节奏变了。”她指着传感器附带的气压波动图,“每次脉冲到达,他吸气时间延长0.3秒,这是应激反应。他在找来源。”
“那就让他找。”裴听霜冷笑,“让他知道,那些被他抹掉的人,声音还在。”
我低头看日志本背面,用笔写下五个字:声波即刑具。
合上本子时,炉火轻轻跳了一下。
紫焰回落,维持着最低能耗状态。主电源依然没恢复,但备用电池还能撑三个小时。设备没坏,只是待机。
沈砚秋把钢笔重新别回衣领,目光落在“共情”那盆绿萝上。她没说话,只是伸手捏了捏一片叶子。
裴听霜收起改装设备,把ZIPPO打火机盖子合拢。金属壳面映出冷光,像刀刃擦过桌面。
我摸了摸玻璃管,硅土温度降了些,但还在微微震颤。
这时,监控屏上的灰烬突然再次亮起。不是图像,是一行字符,短暂浮现后自动销毁。
`AUDIO FEEDBACK LOOP DETECTED`
声波反馈回路已检测到。
我抬头看向主控台,终端依旧黑屏,可我知道,有些东西正在回来。
沈砚秋低声说:“他开始怀疑了。”
“怀疑什么?”裴听霜问。
“怀疑这声音不是意外。”我盯着炉火,“他听得出,这不是自然现象。他在想,是谁在用他的仪式反过来对付他。”
“那就让他想。”裴听霜靠在桌边,“想得越多,越睡不着。”
我拿起日志本,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画了一条时间轴,标出七次脉冲节点。然后在第八格,写下一个时间:06:17。
那是紫焰浮现坐标的时刻。
也是艾琳娜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
“他还漏了一个。”我说。
“谁?”
“那个没被计入名单的人。”我看向沈砚秋,“林雪薇的丈夫周明远,不是第一个被清除的。他是最后一个。”
沈砚秋点头。“所以这段音频里,少了一段脉冲。”
“补上。”我说。
裴听霜已经动手调整参数。她加入一段新的低频信号,频率与周明远脑组织活性衰减曲线一致。时长正好三秒。
“加进去。”我指着音频序列末尾。
她拖动滑块,将新脉冲嵌入结尾。播放效果听起来毫无违和,就像整首“鲸歌”终于完整。
“现在。”我说,“该让他听完全部了。”
裴听霜按下第二次发送键。
声波再次出发,穿透三百米岩层,直抵地下坐标核心。
监控画面剧烈抖动了一下。
随即恢复正常。
所有数据显示平稳。
只有震动传感器捕捉到一次异常:查尔斯办公室的椅子向后退了半米,像是他猛地站了起来。
我没说话。
沈砚秋看着绿萝。
裴听霜关掉设备电源。
炉火安静燃烧。
我握紧玻璃管,硅土突然变得滚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