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板悬在炉口上方，边缘红得发亮。我盯着它，手指还搭在终端上，系统界面停留在技术解锁成功的提示页。紫焰安静燃烧，像有规律地呼吸。

　　裴听霜从地上捡起一张没烧完的港币，边缘焦黑，防伪线断了一截。她捏着那根金属丝，走到我身边。“还能用。”她说，“熔炉切断前，最后一波数据流卡在本地缓存。”

　　我点头。玻璃管贴着手心，硅土还有点温。程卫国留下的权限通道还没关闭，系统日志里还存着半段被中断的财务记录。

　　沈砚秋站在控制台另一侧，目光扫过屏幕。“外部连接全断了。”她说，“有人远程清除了审计接口。”

　　“不是清除。”裴听霜把金属丝插进读取口，“是屏蔽。数据还在，只是看不见。”

　　她用力一按，终端屏幕闪了一下，跳出一个加密文件夹，标题是“灰流-7”。

　　“找到了。”她声音低下来，“查尔斯的离岸资金池。”

　　我调出系统权限，输入文件路径。文明重启系统的命令行界面弹出来，光标闪烁。`> ACCESS GRANTED VIA LEGACY PROTOCOL CHENG.`

　　老程的守护代码还在运行。

　　“三十七个空壳公司。”裴听霜抽出纸笔，开始画图。她不用尺，线条却直得像刀切，“注册地分布在开曼、塞舌尔、卢森堡，法人信息全是假的，银行流水做了七层跳转。”

　　她停顿一下，笔尖点在中间一个圈上。“但所有资金流都有共同特征——时间戳集中在每月第三个周二，转账频率固定，金额递增百分之三点二。”

　　我导入这些数据，系统自动生成三维模型。一道道虚拟资金链在空中展开，像蛛网般交错，最终收束在一个节点上。

　　瑞士，苏黎世。

　　账户名：诺瓦健康信托。

　　“再查持有人。”我说。

　　系统回传结果：Dr. Emil Voss。

　　“查尔斯的私人医生。”沈砚秋突然开口，“过去五年，他每年去瑞士两次，都在同一家诊所接受神经调节治疗。”

　　裴听霜抬头，“每次回来，我们这边的技术泄露就加快一步。”

　　“不是巧合。”我说，“这个账户不是用来洗钱的。”

　　“是报酬。”沈砚秋接上，“情报交易的结算通道。”

　　裴听霜把账本翻到下一页，开始核对历史注入金额。她一边看一边念：“第一次异常入账，是一九八一年六月，金额五万瑞郎。第二次，一九八二年九月，七万三千。第三次……”

　　她突然停住。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每一次入账的时间，都紧跟着一次关键技术参数外泄事件——量子通信协议、芯片蚀刻工艺、维度材料合成曲线。

　　“数额在涨。”我说，“说明情报价值在上升。”

　　“也说明他在变本加厉。”沈砚秋手指轻敲桌面，“查尔斯不怕暴露，因为他觉得没人能穿透这层壳。”

　　“现在能了。”裴听霜合上账本，封面写着“克莱因终结倒计时”。她把最后一张完整港币夹进去，放在控制台上。

　　我准备导出报告。刚点开存储目录，警报响了。

　　主电源未触发，但所有电子设备开始自动格式化。进度条从0%跳到100%，速度快得反常。

　　“物理隔离！”我拍下紧急断电钮。

　　服务器灯灭了。监控屏黑了。只有手写日志本还摊在桌上，墨迹未干。

　　就在这瞬间，炉内紫焰猛地一跳。

　　林雪薇的照片还残留在备用显示器上，是清洁车驾驶座的截图。热流扭曲画面，她的脸开始变形，轮廓拉长，眼眶位置浮现出一串由光点组成的数字。

　　经纬坐标：北纬22.18，东经114.09。

　　数字组合：7-3-9-1-6-2-4。

　　“那是密钥。”沈砚秋盯着火焰，“不是随机扰动，是编码序列。”

　　话音未落，量子熔炉自行重启。

　　能量脉冲扫过全场，所有未断电的设备主板冒烟，存储芯片当场焚毁。连我的微型计算器屏幕都裂了。

　　但那串数字，已经刻进脑子里。

　　裴听霜低头看着账本，港币压着纸页。她没动，也没说话。

　　沈砚秋收回视线，蓝黑色钢笔转了一圈，重新插回袖口。“这不是结束。”她说，“是新的入口。”

　　我站在终端前，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系统界面重载完成，提示符静静闪烁。

　　`>`

　　没有下一步指令。

　　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被抹掉，但痕迹还在。资金流向、时间节点、医生身份、密钥浮现方式——全都指向同一个结论：查尔斯的情报网，建立在长期医疗依赖之上。

　　而那个坐标，不在任何已知数据库里。

　　裴听霜翻开账本最后一页，用港币边缘划出一条红线，从“诺瓦健康信托”一直连到“Dr. Emil Voss”，末端标上那串数字。

　　她把ZIPPO打火机放在桌上，盖子打开，铜壳反着冷光。

　　沈砚秋站到我旁边，声音很轻：“他以为藏在医疗记录里就安全。”

　　“现在不安全了。”我说。

　　控制室里只剩下熔炉的低鸣。紫焰稳定燃烧，照得钢板微微发亮。

　　裴听霜忽然抬手，把账本推过来。“你记得多少？”她问。

　　“全部。”我说。

　　“那就别等备份。”她指尖点在键盘上，“现在就开始建模。”

　　我输入第一行命令。系统响应，生成空白框架。

　　`> CREATE FINANCIAL TRACE MODEL v1.0`

　　进度条开始爬升。

　　沈砚秋看着炉内火焰，忽然说：“那串数字，和林雪薇亡夫论文编号一致。”

　　裴听霜的手顿了一下。

　　我回头看向监控屏，照片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缕紫光缓缓沉入炉底。

　　熔炉嗡鸣声变了调，像是回应什么。

　　裴听霜抓起账本，撕下一页空白纸，快速写下坐标和数字组合，递给我。“贴身收好。”她说。

　　我接过纸，折成小块，塞进玻璃管底部夹层。

　　系统提示：`MODEL INITIATED. DATA INPUT REQUIRED: NEXT HOP.`

　　下一个跳转点。

　　我还没来得及输入，炉内紫焰再次跃动。

　　火焰中心，那块钢板缓缓旋转，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像是某种铭文。

　　裴听霜眯起眼。“那不是铸造痕。”她说，“是刻上去的。”

　　沈砚秋凑近观察窗。“字母和数字混排。”她念出来，“N-V-H-T-7……后面是日期。”

　　我记下那段字符。心跳加快。

　　这根本不是普通钢板。

　　它是载体。

　　是查尔斯金融网络的核心验证介质，被程卫国亲手送进了熔炉，又在他牺牲后，完整保留了下来。

　　裴听霜转身拉开抽屉，取出一支未拆封的记号笔。她走回炉边，在控制台侧面写下那串字符，用力划了一道竖线。

　　“这是证据。”她说，“哪怕电子记录没了，我们也拿到了实体锚点。”

　　我打开系统界面，新建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NVHT-7”。

　　输入密码时，我用了那串坐标后六位。

　　回车。

　　`ACCESS GRANTED.`

　　内部跳出一条隐藏日志，标题是：**Final Transfer Authorization - Pending Trigger**

　　下面是一行小字：`Initiation requires biometric + code sequence.`

　　需要生物识别和密钥序列双重验证。

　　才能激活最终转账。

　　我抬头看向裴听霜。她正盯着炉中钢板，眼神锋利。

　　“他在等什么？”她问。

　　“等我们动手。”我说，“或者，等他自己按下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