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军工复合体的精神枷锁
星河还在空中流转,光点缓缓旋转,像一场无声的雨。我盯着中央那个空白区域,新的编码正在生成,像是有人在远处重新书写规则。
手指敲在桌面上,节奏没变。我知道这平静撑不了多久。
果然,七分钟后,系统弹出权限变更提示:三名技术安全评估员已通过东区闸机,携带密封档案袋,身份编号已录入,通行范围覆盖主控室与数据熔炉区。审批来源显示为“特别事务办公室”,但日志里没有备案记录。
我立刻调出通行日志截图,发给裴听霜。她正靠在墙边检查存储盘,看了眼终端,眉头一压,没说话,转身进了侧间。
沈砚秋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纸质问卷。“他们刚发的。”她说,“心理稳定性测评,标准流程。”
我接过翻了两页,停在第三题:“若政府指令要求终止研究,您是否会产生对抗情绪?”第七题:“个人理想与国家需求冲突时,您认为应优先服从哪一方?”
这些不是评估,是洗脑的前奏。
“题目有问题。”我说。
沈砚秋点头。“用了潜意识锚定法。连续填写三次以上,受测者会无意识接受‘服从即正确’的心理暗示。这不是科研审查,是要让我们自己放弃判断力。”
她把问卷折好塞进文件夹。“我去要原始模板。”
不到半小时,裴听霜回来,递给我一块离线存储盘。“查到了。”她声音压得很低,“审查组用车的油费报销走的是地方科技协调办账户,但资金源头是开曼群岛的‘新纪元发展基金’。穿透股权结构,最终受益人和克莱因工业瑞士子公司有交叉持股关系——同一拨人。”
我盯着盘面。“所以军方只是壳?”
“对。有人借体制的手,来收我们的技术。”她顿了顿,“而且,他们早就在等这一刻。基金三个月前就开始布局,就等着我们公开成果。”
我站起身,走到主控台,调出能源调度图。量子熔炉仍在运行,紫色火焰脉动稳定,但一旦断电,数据回流中断,可能引发不可逆的空间扰动。
“不能让他们切断电源。”我说。
裴听霜冷笑一声。“他们不会明着断。但会找理由,比如‘辐射超标’‘安全隐患’。”
话音刚落,警报响起。
系统提示:外部能源输入暂停,原因为“检测到未知能量波动”,恢复时间待定。
我立刻查看后台日志,发现命令来自审查组随行工程师的操作终端,审批链条被人为跳过三级备案流程。
“来了。”我说。
沈砚秋从另一台终端抬头。“我已经把《反诱导心理评估建议书》提交给上级监察部门,附了国际期刊文献和比对数据。同时抄送了周启明。如果他们还想维持合规形象,就得回应。”
“但他们不怕。”我说,“他们要的就是混乱。只要我们抗议,就能定性为‘抗拒审查’‘不服从管理’。”
裴听霜走到我身边,低声说:“放出风声——如果实验室被接管,所有已开源的技术模型将自动切换为全球协作模式,不再接受单一国家管辖。”
“他们会说我们威胁国家安全。”
“那就让全世界知道,是谁在用‘安全’当借口,抢夺公共科技成果。”她眼神冷下来,“艾琳娜那边已经准备好渠道,消息今晚就能传出去。”
我沉默几秒,启动系统隐藏协议。
【文明火种应急模式】激活。
主数据库开始拆分,七段核心数据包分别加密嵌入城市边缘节点:水电站调度终端、气象雷达站、铁路信号箱、城南变电站、地下管网监控中心、卫星地面站、应急通信基站。每一段都只包含局部信息,无法单独还原全貌,但能通过密钥重新聚合。
“物理隔离失效时,数据不会消失。”我说,“只会分散。”
沈砚秋看着屏幕上的绿点逐一亮起,轻轻点头。“他们在城市里活了。”
第二天清晨,审查组首席心理官走进主控室,要求林雪薇接受例行访谈。
她还躺在角落的担架上,呼吸平稳,眼睛闭着。
“可以。”沈砚秋说,“但她目前处于神经恢复期,任何刺激都可能引发应激反应。你们的问题必须经过我审核。”
对方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访谈开始后,心理官问了一个看似普通的问题:“你觉得现在的研究方向,是否应该由更高层级来决定?”
林雪薇眼皮颤了颤。
沈砚秋立刻插话:“这个问题与她的工作无关,且带有价值引导。请更换提问方式。”
心理官换了个问题:“你是否曾感到自己的意志被他人影响过?”
林雪薇睁开眼,声音很轻:“有。”
房间里安静下来。
“谁?”心理官追问。
“他们让我相信……我是自愿的。”她慢慢说,“每天重复同样的话,‘服从是安全的’‘反抗会受伤’‘你不需要思考’……后来,我真的不想思考了。”
沈砚秋迅速记录下这段话,并启动录音上传程序,目标是内部监察系统的紧急通道。
心理官脸色变了,试图关闭设备,但为时已晚。
当天中午,上级单位来电,要求审查组暂停心理测评部分,等待进一步指示。
下午三点,裴听霜收到消息:多国科研机构联署声明,支持“技术自治原则”,反对任何国家单方面接管开源科研项目。舆论压力开始形成。
但审查组并未撤退。
傍晚,他们再次宣布:因“能源系统存在潜在共振风险”,实验室将在十二小时后全面断电,进行强制检修。
我知道这是最后通牒。
我站在主控台前,手指敲击桌面,节奏不变。七处数据节点全部在线,绿色信号稳定闪烁。
沈砚秋走过来,低声说:“他们不会轻易放手。这种审查模式,以后还会再来。”
“那就让它成为常态。”我说,“我们不交出控制权,也不退出体制。我们在规则里建防火墙。”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把钢笔放进外套内袋,笔帽上的字朝里。
裴听霜靠在墙边,手里捏着最后一枚港币,边缘焦黑,已经被她捏得变形。她没看我,只是抬起眼,朝主控台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林雪薇仍闭着眼,但嘴角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听见了什么。
终端突然震动。
不是警报,也不是干扰。
是一段低频信号,从地下传来,顺着电缆链路爬升,接入主系统。
我低头看屏幕。
数据星河中,一个光点骤然亮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