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码完成的瞬间，终端屏幕闪了一下。不是熄灭，也不是重启，而是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推了一把。那行波形图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三行红色大字：

　　【检测到时空结构扰动】

　　【风险等级：超限】

　　【技术名称：量子计算机】

　　我盯着这行字，手指停在键盘上方。刚才广播才结束，全球节点都收到了那段神秘信号的内容，系统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新的警告。没有操作触发，也没有日志记录，就像它自己醒了。

　　“不对。”我说，“这不是常规预警。”

　　沈砚秋站在我右边，声音很稳：“你刚解锁星际通信，它现在提醒量子计算机的风险？时间点太巧了。”

　　裴听霜走过来，打火机在掌心拍了两下。“上一秒还在庆祝文明跃迁，下一秒就说要出事？谁信这种巧合。”

　　我没说话，直接切断所有外联端口。防火墙拉到最高级，切换成离线模式重载系统内核。界面黑了几秒，再亮起时，多了一段从未见过的协议代码。标题是：“因果稳定性监测”。

　　“这是什么？”裴听霜凑近看。

　　“不知道。”我滑动查看参数，“但它一直在后台运行，从量子网络建成那一刻就开始计数。现在数值爆红，说明有外部变量介入。”

　　沈砚秋突然说：“查尔斯已经植物状态了，KL-73主机也被冻结。还能有什么变量？”

　　我抬头：“也许不是人，是机器自己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副屏跳出血色提示：【扰动源定位中】。进度条缓慢爬升，方向指向南太平洋上空——和刚才接收未知信号的坐标完全一致。

　　“又是那个地方。”裴听霜皱眉，“可雷达显示那里什么都没有。”

　　“不一定需要实体。”沈砚秋低声说，“如果时间本身出现了褶皱，我们用物理手段是探测不到的。”

　　我不懂心理学，但我知道实验原理。早期量子纠缠有个经典测试叫“延迟选择”，观测行为会影响过去的状态。她现在说的，就是这个逻辑的放大版。

　　“试试反向共振。”她说，“用低频波去碰它。如果有回应，就证明那里确实存在一个不稳定的时间点。”

　　我立刻调出信号发生器，输入她给的频率。脉冲发出后，主屏数据流出现短暂波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进去了。

　　“有反应。”我说。

　　“不是自然现象。”她确认道，“是人为干预的结果。”

　　裴听霜马上调出卫星回溯链路，追踪能量流向。画面切到月球背面时，深空雷达捕捉到一丝微弱波动。频率特征和KL-73遗留链路高度相似，但图像模糊，像是被某种场遮蔽了。

　　“曲率遮蔽。”我说，“有人在那里建了东西。”

　　“查尔斯的人？”她问。

　　“残党。”我纠正，“他本人不可能动，但他的计划可能还在继续。”

　　我们三人沉默了几秒。目标很明确——阻止任何试图改变过去的行动。但如果对方真能影响时间线，我们现在做的一切，会不会已经被改写过无数次？

　　“先搞清楚那是什么。”我说。

　　我通过新获得的星际通信权限，向月球轨道投放三颗微型探针。它们以三角阵列靠近目标区域，开始捕捉引力畸变。同时，裴听霜伪造了一份财务数据包，伪装成“高价值技术密钥”，通过旧KL-73链路反向注入，测试是否有接收行为。

　　十分钟后，探针传回第一组数据。引力场异常集中在一点，形状接近环形结构，中心温度极低，符合超导环境特征。

　　“是装置。”我说，“而且在运行。”

　　裴听霜那边也有反馈：“数据包被读取了，但没有转发，也没有销毁。像是……被存了下来。”

　　沈砚秋盯着那串响应延迟的时间戳，忽然说：“这不是机器的反应速度。这是一个意识体在犹豫。”

　　我们都看向她。

　　“延迟0.8秒，正好是人类做出决策的心理窗口。”她解释，“对方知道这不是真的交易，但他还是看了。说明他在等机会，也在怕错过。”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不是一个自动程序，而是一个被困住的人，或者一群人的集体意志，在尝试连接现实。

　　“他们想回去。”我说。

　　“回到我们还没开始合作的时候。”裴听霜冷笑，“抹掉一切起点。”

　　不能再等了。

　　我启动“记忆共鸣协议”，把我们三人最早相遇的关键节点加密上传至量子云层。实验室争执、厂房对峙、第一次联合调试……所有原始数据被打包成不可篡改的信息锚点，散布在全球十万节点中。

　　只要这些记忆还存在，任何试图删除我们的历史的操作都会遭遇对抗。

　　裴听霜同步切断所有通往月背的能量补给线路。她还放出消息，称龙国已掌握“时间观测者坐标”，将在二十四小时内公开。假情报一出，敌方通讯频率明显紊乱。

　　最后一步，交给沈砚秋。

　　她在公共频段播放一段录音。内容模拟查尔斯当年被董事会驱逐的场景：雨夜、会议室、七张冷漠的脸、投票结果宣布的那一刻。声音经过处理，听起来就像真实发生。

　　五分钟后，系统收到一条紧急密钥请求。来自月背科研团队的一名工程师，账号认证信息显示他曾参与1980年原型机项目。

　　他发来一句话：“别让他们重启时间。我们已经试过三次，每次更糟。”

　　接着是控制权移交指令。

　　我接过权限，立即锁定装置核心，注入静默程序。红色警告框开始闪烁，然后缓缓变暗，最终变成灰色。

　　屏幕上最后一行字是：【扰动归零，系统稳定】。

　　我松开手，发现指尖有点凉。玻璃管还在口袋里，我拿出来放在终端边缘。它一直陪着我，从蓝星到这个世界，从晶体管时代走到今天。

　　沈砚秋站在右侧，钢笔重新握回手里。但她没转它，只是轻轻放在操作台上，笔尖朝下，像放下一把刀。

　　裴听霜靠在门边，打火机最后一次翻转，然后收进衣袋。她望着窗外，天空中的“量子永生”光影还没散，映在她眼里，一闪一闪。

　　“我们没赢。”她低声说，“只是抢到了下一局的先手。”

　　我没有回应。系统连接依旧稳定，十万模块待命激活，所有指令通道畅通。我的手指开始敲击桌面，节奏和键盘输入一样。

　　一下，两下。

　　第三下还没落下时，主屏角落突然跳出一个小窗口：

　　【新信号接入】

　　【来源：月背装置残留缓存】

　　【内容：开始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