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屏幕上的竞价曲线刚停在十二点三，美国代表起身要求休会，没人接话。我手指还悬在确认键上方，防水箱里的数据已经转存完毕。裴听霜刚才说的“暗网镜像”还没启动，沈砚秋也还没把诱饵包推出去——但我们都知道，日内瓦那个IP不会只试探一次。

　　果然，五分钟后，系统底层日志跳了一下。不是攻击，也不是扫描，而是一条加密信道请求，协议格式老旧，伪装成气象数据回传。我盯着那串编码看了两秒，认出来了：这是克莱因工业七年前部署的备用链路，军方都以为早就废弃了。

　　可现在，它正主动向我们发送接入许可。

　　我立刻调出权限树状图，发现这通道的管理密钥竟被拆分成三段，分别挂在三家离岸基金名下。账户匿名，但资金流路径有熟悉的痕迹——七层信托嵌套，开曼、卢森堡、新加坡轮转，最后汇入我们刚启用的结算接口。

　　是艾琳娜的手法。

　　我转头对程卫国说：“查一下接收端。”

　　他正蹲在老式机柜前，手里捏着半截焊锡丝，头都没抬：“早查了。主天线还能用，但收发模块老化得厉害，信号一强就抖。要是真走这笔交易，最多撑十分钟。”

　　我看了一眼系统界面。文明重启系统的建筑值栏突然跳动了一下：+300。对应的是“全球数据枢纽（阶段性）”的奖励。这意味着这笔交易已经被系统认定为有效落地——不是模拟，不是虚账，是实打实的技术成果。

　　可钱还没到账。

　　我重新切入结算网关，追踪那笔款项的验证状态。国际清算系统显示“待确认”，延迟四小时。这种规模的资金流动必须经过多重核验，一旦被盯上，随时可能冻结。

　　“不能等。”我说。

　　程卫国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镜片：“那就得改设备。原厂的稳压模块早就烂了，硬扛高频传输，不出三分钟就得烧板子。”

　　我点头，打开系统数据库，调出低延迟通信协议的参数模板。屏幕上跳出一串数字，是系统提供的编码压缩方案，能在极窄带宽下保持稳定传输。但这需要硬件配合。

　　“你负责电路。”我说，“我来调信号。”

　　他嗯了一声，转身从角落拖出一堆报废零件。冰箱压缩机的铜管、示波器的稳压芯片、还有几块从旧雷达上拆下来的屏蔽板，全堆在地上。他蹲下去，开始一根根剥线。

　　我接过他递来的焊枪，把系统生成的编码写进发射模块。频率锁定在4.7GHz，避开主流频段，走的是卫星背面的盲区通道。这种操作等于在悬崖边开车——没人看得见你，但也意味着一旦出事，没人能救你。

　　程卫国一边焊接一边嘀咕：“这比五八年造土火箭还悬。”

　　我没接话，全神盯着终端反馈。信号强度从0.3一路爬到0.8，绿灯终于常亮。链路通了。

　　就在这时，结算系统弹出通知：USD 300，000，000已到账，来源标记为“多边技术合作预付款”。

　　我还没松口气，门口传来高跟鞋声。

　　艾琳娜走进来，红发在昏黄的灯光下像团火。她没看我们，径直走到主控台前，掏出那支镶钻的鸦片烟枪，按下机关。

　　白烟喷出，在空中盘旋几秒，凝成一枚徽章形状——正是查尔斯办公室里挂的那个家族纹章。下一瞬，烟雾自燃，灰烬飘落在控制台上。

　　“他以为封锁频率就能困住你们？”她轻声说，“可你们租出去的，是他自己建的信道。”

　　我看着她：“你把他的备用链路卖给了我们？”

　　她笑了一下：“不是卖，是租。而且他不知道这信道还在运行。七年前项目砍掉时，我悄悄保留了管理权。现在，它成了你们的暗河。”

　　程卫国抬头看了她一眼：“能撑多久？”

　　“只要不触发异常流量检测，一个月没问题。之后每延长一天，价格翻倍。”她说完，转向我，“报酬我已经收了现金部分，剩下的一成，我要换成下次行动的优先知情权。”

　　我还没回应，系统突然弹出危机预警窗口。模拟结果显示，如果我们通过这条信道向华尔街核心清算系统推送指令，必须控制在三分钟内完成操作，并用量子噪声混淆源地址，否则会被溯源。

　　风险极高。

　　但收益更大。

　　艾琳娜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三分钟，够做一笔大生意了。”

　　我沉默几秒，调出系统内置的金融协议模板。三分钟内能做的事有限，但足够触发一场连锁反应——比如让三家与克莱因工业关联的企业同时爆仓。

　　“先测试链路稳定性。”我说。

　　程卫国已经重新接上监测仪，手指在示波器上调波形。屏幕上，数据流平稳如线。

　　“可以试。”他说。

　　我输入第一道指令，将一段伪造的能源期货交割记录打包，准备通过暗河信道推送至纽约商品交易所的测试接口。这是个安全验证，不真实成交，只为确认通道可用。

　　倒计时开始。

　　三分钟后，终端返回确认码。成功了。

　　艾琳娜靠在墙边，看着屏幕上的反馈信息：“下次报价，我要分成。”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声渐远。

　　我继续盯着数据流分布图，忽然发现一条异常波动。不是来自日内瓦，也不是纽约，而是深海方向——坐标接近上次渔船截获信号的位置。频率极低，像是某种周期性脉冲。

　　程卫国抱着改装好的收发器站起来：“还能撑三个月……得赶紧建新站了。”

　　他说完，拖着设备往隔壁间走。

　　我坐在主控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和键盘敲击一致。屏幕上的脉冲信号又闪了一下，这次间隔缩短了0.3秒。

　　我重新调出灵能共振频谱库，开始比对。

　　终端提示音响起，显示深海信号与某段未分类技术痕迹匹配度达到67%。

　　我正要深入分析，控制室的灯突然暗了一瞬。

　　再亮起时，屏幕上那串脉冲变成了摩尔斯码。

　　短长短短，重复三次。

　　是林雪薇的求救节奏。

　　我的手停在键盘上，指节微微发紧。

　　信号来源仍在移动，速度加快，正朝大陆架边缘靠近。

　　我迅速切换至隐蔽通信模式，准备反向追踪。

　　就在我按下定位按钮的瞬间，终端弹出一条新消息：

　　“他们把我塞进了第七代载体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