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通讯灯还亮着，我没有动。那个灰西装男人又问了一遍问题。

　　我抬起头，看着他。就在这时，讲台侧面的门开了，沈砚秋走了进来。

　　她穿着浅灰色西装套裙，手里拿着一个平板，步伐很稳。她走到我身边，轻声说：“你先去处理紧急情况，这里交给我。”

　　我没说话，点了点头，转身从后台离开。通道里灯光很暗，通讯器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我必须立刻去数据中心确认数据跳转节点的情况。

　　而主会场的聚光灯下，沈砚秋已经站到了讲台中央。

　　她把平板放在台上，抬头扫视全场。记者们还在低声议论，评审专家们翻着文件，气氛还没完全冷静下来。

　　“刚才陈昭展示了三十天的真实生存数据。”她的声音不高，但清晰，“你们看到的是普通人，在曲率引擎运行环境下正常生活。没有异常，没有损伤。”

　　有人举手提问。是之前那个穿深蓝色职业套装的女记者。

　　“我们理解这些数据，但公众更关心的是——你们会不会垄断这项技术？一旦龙国掌握曲率引擎，是否意味着其他国家永远被排除在外？”

　　沈砚秋没马上回答。她从口袋里拿出那支蓝黑色钢笔，轻轻转了一圈，然后握在手里。

　　“你说‘垄断’。”她说，“这个词很有意思。在过去几十年里，先进科技总是由少数国家控制，别人只能等待施舍。我们经历过这种局面，知道它有多危险。”

　　台下一片安静。

　　“所以我想反问一句：真正的危险，是技术被公开，还是被隐藏？”

　　没人接话。

　　她说：“今天起，我们决定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她宣布，将公开曲率引擎80%的技术细节，包括非核心算法源码、材料合成路径和基础结构设计图。所有资料上传至国际科学共享平台，任何国家的研究机构都可以申请查阅。

　　第二件事，邀请中立国科学家组成国际监督委员会，常驻戈壁基地实验室，全程监督技术运行与迭代过程。人员名单由联合国科技理事会提名，每半年轮换一次。

　　第三件事，团队正式签署《非军事化应用联合声明》，承诺曲率引擎技术永不用于武器开发、军事部署或战略威慑。所有研发成果仅限民用航天、能源运输和深空探索领域。

　　她说完后，会场静了几秒。

　　然后，坐在前排的一位白发老人缓缓站起来。他戴着金属框眼镜，穿着朴素的深色夹克，是本届诺贝尔物理学奖的热门候选人。

　　“你们本可以不这么做。”他说，“这项技术足以改变世界格局。你们却主动放弃独占权。”

　　沈砚秋看着他。

　　“正因为能改变格局，才更要防止它成为新的枷锁。”她说，“科学不该是权力的游戏。我们只想让人类共同往前走一步。”

　　老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他走上台，伸出手。

　　“你们做了一件值得被历史记住的事。”他说。

　　掌声慢慢响起，从零星到密集，最后整个会场都站了起来。

　　沈砚秋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轻轻点头，然后拿起平板，调出一份新文件。

　　“这是监督委员会的首批成员推荐名单。”她说，“我们建议由瑞士、瑞典、新西兰和新加坡的物理学家牵头组建。他们过去三十年在高能物理领域的合作记录最透明，也最具公信力。”

　　台下有人开始记录，有人低声讨论。那位女记者举起录音笔，追问监督机制的具体执行流程。

　　沈砚秋一一回应。她说监督组有权随时进入数据中心，调阅日志，检查设备状态；所有实验操作必须双人确认，并实时录像存档；任何重大决策需经三分之二委员同意才能实施。

　　“你们不怕内部泄露吗？”有人问。

　　“怕。”她说，“但我们更怕因为害怕，就回到封闭的老路。信任不是凭空来的，是要用行动换的。”

　　这时，大屏幕突然切换画面。各国主流科学机构的官网正在同步更新消息。德国马普研究所发布声明支持透明化方案；日本理化学研究所表示将派员参与监督；加拿大粒子中心宣布开放本国数据库对接。

　　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四十分。

　　安保人员开始重新布置通道，为明天的议程做准备。几名记者围上来继续提问，沈砚秋站在原地，逐一回答。

　　她的钢笔又一次转了个圈，落在掌心。

　　等人群稍散，她走向后台联络区。接待台前站着一名工作人员，正低头整理文件。

　　“请安排一次加密通话。”她说，“对方叫艾琳娜。代号‘玻璃瓶可以启封’。”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她一眼，点头走进内间。

　　沈砚秋靠在墙边，手指在平板边缘轻轻敲击。这不是紧张，而是习惯。每次做完重大决策，她都需要一点节奏来确认自己没有失控。

　　几分钟后，工作人员回来，递给她一副无线耳机。

　　“接通了。”他说。

　　沈砚秋戴上耳机，听到那边传来一声轻笑。

　　“好久不见。”是艾琳娜的声音，“你们这次玩得可真大。”

　　“比计划提前了。”沈砚秋说，“但时机刚好。查尔斯刚退场，舆论在我们这边。”

　　“你想让我做什么？”

　　“北欧生命科技的资金链已经被斩断，但他们还有备用渠道。我知道你在斯德哥尔摩有眼线。帮我盯住那些离岸账户，特别是以艺术品交易名义进出的资金。”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这可不是小事。”艾琳娜说，“一旦被发现，我在欧洲的网络全得暴露。”

　　“所以我们才选在这个时候。”沈砚秋说，“现在全世界都在看这场发布会。没人会注意一笔看似普通的拍卖转账。”

　　她顿了顿。

　　“而且，你知道规矩。事成之后，那份关于1980年克莱因工业‘Project Warp-1980’的完整档案，我会交给你。”

　　“……成交。”

　　通话结束。

　　沈砚秋摘下耳机，交给工作人员。她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盯着墙上挂着的全球航天监测图。

　　图上，七个红点依然标记着R-7辐射带的位置。那是过去被隐瞒的真相，也是现在必须守住的底线。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一名评审专家走过来，手里拿着合作意向书。

　　“我们想加入监督委员会。”他说，“另外，日内瓦大学愿意提供量子通信技术支持，帮助你们建立跨国数据验证系统。”

　　沈砚秋接过文件，点头致谢。

　　“欢迎。”她说。

　　专家离开后，她转身朝主会场走去。灯光依旧明亮，地面反射着冷白色的光。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讲台边缘。

　　那里，陈昭刚才站过的地方，还留着一道划痕。她走过去，伸手摸了一下。

　　指尖传来细微的阻力。

　　她收回手，抬头看向大屏幕。上面滚动播放着各国转发的声明，文字不断刷新。

　　一名记者快步走来，举着录音笔。

　　“沈博士！”他说，“外界称你们的举动是‘科学界的破冰时刻’。您认为，这个模式能否复制到其他尖端领域？比如人工智能或基因编辑？”

　　沈砚秋看着他。

　　“技术本身没有方向。”她说，“是人决定了它走向哪里。”

　　记者还想再问。

　　她抬起手，示意稍等。目光转向门口。

　　裴听霜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色不太好看。

　　她快步走过来，在沈砚秋耳边低语了一句。

　　“林雪薇的终端IP又出现了。”她说，“这次连接的是苏黎世郊区的一个废弃基站。信号只持续了七秒，但传输了大量加密数据包。”

　　沈砚秋眼神一沉。

　　“通知陈昭。”她说，“让他查数据中心的物理层日志。另外，启动‘影子协议’，把所有核心模块转入离线镜像。”

　　裴听霜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沈砚秋叫住她，“让程卫国去一趟苏黎世。就说我们有个老朋友，该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