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毒剂合成舱的指示灯从红色转为绿色，我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值班技术员正把第一批成品转移到恒温箱，动作很轻。我转身走向深海监控台，手指在键盘上敲下登录指令。

　　三代机还在马里亚纳海沟底部作业。遥测数据显示它已经进入热液喷口区，外部温度升到四百二十度，机械臂关节的冷却系统报警三次。我调出备用信道，输入延迟冷却指令，让设备每工作十秒就暂停两秒，靠间歇运行降低积热。

　　程卫国从设备间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块石英片。“装上了。”他说，“质谱仪前端加了隔热层，能扛住短时高温冲击。”

　　我点头，眼睛没离开屏幕。探测器传回的画面断断续续，漆黑的海底偶尔闪出赤红光芒，那是硫化物喷发时的高温流体。机械臂慢慢靠近一个裂口，末端夹爪张开，对准正在析出矿物的沉积物。

　　“抓到了。”我说。

　　样本舱闭合的瞬间，信号中断了一秒。重新连接后，数据显示密封完好，内部压力稳定。三代机开始返航，路径自动切换为Z型规避模式，这是防止被追踪的标准操作。

　　“等它上来，先做成分分析。”我对程卫国说。

　　他没动，站在原地看了我一会儿。“这批样本不能直接送国家机构。”他说，“现在外面情况不明，万一途中出问题……”

　　“我知道。”我打断他，“但我们现在要的是数据，不是保管权。”

　　他皱眉，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调出了质谱仪界面。三代机返回实验室附属船坞需要六小时，样本可以在途中完成初步检测。我把远程控制权限接到主终端，启动预扫描程序。

　　程卫国走过来，手动调整了几个参数。“用老办法。”他说，“别依赖自动校准。这种极端环境下的矿物，杂质形态不规则，标准算法容易误判。”

　　我让他操作。他熟练地切换到手动模式，一点点调节离子源电压和磁场强度。二十分钟后，第一组波形图出来。

　　“有铱。”他盯着曲线峰值，“浓度八点七ppm，是陆地平均值的一百倍以上。”

　　我立刻把原始数据包导入系统日志区。三秒钟后，终端弹出提示：【建筑值+15】，来源：完成深海极端环境采样任务。

　　十五点。这个数字让我心跳加快。芯片厂要五十点，量子计算中心两百点。每一点都得靠实打实的设施落地换来。现在我们离下一个目标又近了一步。

　　但我没松口气。

　　这种级别的发现，不可能悄无声息。铱是高密度合金的关键添加剂，用于航天和精密仪器制造。一旦消息泄露，查尔斯一定会动手。

　　我摸出口袋里的玻璃管，里面的硅土静静躺着。这是我从上个世界带来的东西，一直没换过位置。它不说话，也不发光，但每次做重大决定前，我都会看它一眼。

　　我想起星核爆炸前最后那条系统提示：“文明不可跃迁，除非人类配得上它。”

　　技术本身没有错，错的是谁掌握它。如果我们现在交出去，就意味着放弃主动权。下次再想启动项目，就得看别人脸色。

　　我打开加密通讯终端，输入一段简码：“热泉样本已获，铱矿确认，准备心理战，目标：诱其自曝。”

　　发送成功。沈砚秋那边还没回复，但她会懂。她总是比别人快半拍。

　　我切换到实验室广播系统，按下全体通话键。“所有涉密数据三级加密，物理隔离存储。”我说，“三代机返航路线维持Z型规避，禁止接入外部网络。任何人不得私自导出样本信息。”

　　广播结束后，我调出城市工业用地规划图。芯片厂选址还在审批阶段，量子计算中心连设计图都没定稿。光有技术图纸没用，必须建成实体才能积累建筑值。而建厂需要资金、政策、材料，哪一环断了都不行。

　　程卫国站在我身后看了会儿地图，忽然问：“样本怎么存？现有恒温柜撑不了三天。”

　　“你自己想办法。”我说。

　　他沉默几秒，转身往设备间走。几分钟后，他回来，手里多了张图纸。“火箭燃料舱的合金内衬还能用。”他说，“改造一个临时屏蔽柜，加装双循环冷却，应该够撑到新库建成。”

　　“多久能好？”

　　“三十六小时。”

　　“那就三十六小时。”我说，“之后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存储系统。”

　　他又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点点头走了。

　　我继续盯着主控屏。三代机正在上浮，深度从一万米减到九千米。热泉样本锁在特制压力舱里，外层包裹铅合金护壳。这东西现在比黄金还贵，也比炸弹更危险。

　　我知道查尔斯不会坐视不管。他背后有军方支持，有跨国资本网络，随时可以发动舆论攻击、法律诉讼或者直接劫夺。但我们这次不一样了。

　　我们有了反击的资本。

　　我调出金融监控界面，查看稀土期货市场。昨天裴听霜清仓后，价格已经开始回落。诺维安生命科技的资金链被切断，短期内无力反扑。这意味着我们在生物领域赢得了喘息时间。

　　但现在，战场要转移到资源争夺上了。

　　我重新检查了一遍数据加密流程，确保所有传输通道都经过多重混淆处理。然后我打开了另一个窗口，是深海地形图。那个标记为“备用诱饵点”的坐标依然亮着。

　　闽西山区的废弃化工厂。克莱因工业在那里藏了培养设备，可能是为了培育某种生物制剂。他们以为我们不知道，其实早就漏了底。

　　如果他们敢为热泉样本出手，一定会用类似的隐蔽手段。要么通过第三方机构施压，要么派人潜入抢夺。不管是哪种，我们都得让他们自己暴露。

　　我再次确认通讯线路畅通。加密频道保持待命状态，只要沈砚秋回信，就能立即启动心理战预案。

　　她擅长制造信息陷阱。可以让对方以为掌握了关键情报，实际上每一步都在我们的计算之内。只要查尔斯动了贪念，就会掉进圈套。

　　我看了眼手表。父亲留下的上海牌机械表，表盖内侧刻着“技术报国”。时间指向凌晨四点零七分。

　　外面天还没亮，实验室只有仪器运转的声音。值班技术员在检查冷凝管路，动作很慢，像是怕弄坏什么。

　　我站起来，走到压力舱前。样本容器表面结了一层薄霜，制冷系统正常运行。透过观察窗，能看到里面灰白色的矿石粉末，没有任何光泽。

　　但这不是普通的石头。

　　这是钥匙。

　　打开未来的钥匙。

　　我回到主控台，调出建造进度表。当前建筑值总计133点。距离芯片厂还差37点，距离量子计算中心差67点。每一步都要靠实打实的成果推进。

　　没有捷径。

　　我按下通讯键，接通设备间。“老程，”我说，“屏蔽柜做好后，加一道电磁锁。密码由我和你共同授权才能开启。”

　　里面停顿了一下。“明白。”他说，“我会焊死外壳接缝，只留两个数据端口，全封闭式维护。”

　　“好。”

　　我关闭通话，重新盯住主屏幕。三代机深度七千米，信号稳定。返航预计还有四小时。

　　就在这时，终端弹出一条新警报。

　　来自边境海关的物流通报：一批标称为“实验耗材”的货物试图从广西口岸入境，申报单位为空壳公司，实际发货方关联克莱因工业子公司。货物清单中包含高温密封胶和微型恒温模块，与深海设备配件高度相似。

　　我放大追踪码，查看运输路线。起点是新加坡，经越南中转，目的地登记为内陆某科研基地。

　　这不是巧合。

　　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