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在身后关上，走廊的灯闪了一下。我低头看了眼手表，秒针走得很稳。程卫国跟在我后面，手里拎着工具箱，脚步很轻。林雪薇走在最后，她没说话，从进楼开始就没抬过头。

　　这栋建筑外表看是废弃的孤儿院，墙皮剥落，窗户碎了一半。我们是从后院绕过来的。卫星图显示地下有恒温区，热量分布不像普通地下室。林雪薇说她小时候住过这里，但记不清具体位置。她说完这句话时手指抖了一下。

　　通风井在厨房角落，被一块铁板盖着。程卫国蹲下，用扳手拧开螺丝。螺栓锈死了，他从工具箱里拿出小锉刀一点点磨。我站在旁边，打开手持终端调出热成像图。红色区域集中在下方十米左右，形状规则，不像自然结构。

　　“通了。”程卫国低声说。

　　风道很窄，只能爬行。我们贴着石棉布进去，防止红外探测捕捉体温。管道内壁潮湿，爬了几米后出现岔路。林雪薇指了左边。她的声音很小：“那边……有台阶。”

　　往下爬了十五米，通道尽头是一扇金属门。门边有个生物识别面板，屏幕黑着，但接口还在供电。我掏出玻璃管，拧开盖子，把硅土倒进微型电解仪。设备嗡了一声，输出端接上识别器的数据口。

　　“试试。”我说。

　　程卫国按下启动键。门锁咔哒响了一下，没开。我又调整了电压，重新注入信号。这次绿灯亮了两秒，门缝里传出气压释放的声音。

　　“开了。”程卫国伸手推门。

　　里面是个斜坡通道，墙面刷着防潮漆。我们顺着走到底，眼前是一个大厅。天花板很高，排列着整齐的灯光阵列。正中央摆着两百多个透明舱体，像棺材一样并排躺着。

　　每个舱里都有一个人。

　　全是女人，脸朝上，闭着眼。皮肤苍白，身上插着管子。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林雪薇站住了。

　　我走近最近的一个舱体。玻璃上有编号：KV-7-042。再看下一个，KV-7-043。所有人的右耳后都有个小疤，和林雪薇的一样。有人手臂上有条形码纹身，颜色已经褪了。

　　“这是克隆体。”我说。

　　程卫国走到控制台前，拍了下面板。屏幕亮起，跳出登录界面。我插上便携终端，接入本地数据库。系统没有加密，但权限受限。我绕过验证层，直接读取日志文件。

　　基因图谱比对结果跳出来。所有个体的DNA序列与林雪薇匹配度99.8%。差异部分集中在端粒长度和表观修饰位点，说明这些是不同年龄段的批次。

　　“不是实验失败品。”我说，“是量产的。”

　　程卫国翻到另一份文档。标签编码对照表。KV代表“Klein Vault”，7是第七代技术，数字对应编号。后面还有备注栏，写着人名、职位、所属公司。

　　“克莱因工业高管。”我指着一行字，“这个编号对应的是欧洲区研发总监。他去年做了肝脏移植手术。”

　　林雪薇走到第一排舱体前，伸手摸了摸玻璃。她的手指在发抖。

　　“他们用这些人做器官备份。”我说，“等身体老化或生病，就取出对应部位替换。”

　　程卫国突然喊我：“陈昭！”

　　主控屏闪出红色警告框。文字滚动：【检测到未授权访问】【自毁协议激活】【倒计时60分钟】

　　警报声响起，低频嗡鸣从四面八方传来。灯光开始闪烁，一部分转成暗红。

　　“电源在切换。”程卫国扑向配电箱，“他们在切断外部线路，准备启动熔毁核心。”

　　我立刻打开文明重启系统的离线缓存模块。数据包正在打包，基因图谱、编号对照表、培养日志全部选中。上传进度条卡在12%，网络速度太慢。

　　“接备用电源！”我说。

　　程卫国拆开电柜，找出主干线路。他把工具箱里的接线盒打开，剪断三根线重新搭接。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

　　“好了！”他喊，“现在能撑十分钟。”

　　上传进度跳到45%。我按下手表侧面按钮，强制提升终端功率。设备发热，外壳开始烫手。

　　林雪薇一直站在原地。她突然走向第一个舱体，手指贴在玻璃上。

　　“我不是第一个。”她说，“也不是最后一个。”

　　我没有回头。进度条到89%时停住了。系统提示：剩余数据需更高带宽支持。

　　“程卫国！”我喊，“还能再提速吗？”

　　他咬着牙，把扫帚柄塞进电闸缝隙，用力往上顶。“只能这样！再拉就短路！”

　　进度条动了。91%、92%……95%。

　　我盯着屏幕。最后一项日志文件是“意识转移测试记录”。时间戳是三个月前。实验对象编号KV-7-198，接收者姓名：Charles Hawk。

　　查尔斯·霍克。

　　上传完成。系统提示：【关键数据已封包】【可离线调用】

　　我拔下存储模块塞进口袋。转身看向林雪薇。

　　她还在那里，手没拿开。

　　“我们得走了。”我说。

　　她没动。

　　警报声变急了。主控屏上的倒计时变成58:32。天花板的冷却管开始滴水，落在地面发出啪嗒声。

　　程卫国收好工具，站到我旁边。“电源撑不了太久，一旦核心过热，整个地下室会塌。”

　　我走过去拉林雪薇的手臂。她转过头看我，眼睛很空。

　　“你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我说，“你现在离开，还能活。”

　　她摇头。“我想知道……我是哪一个。”

　　“什么意思？”

　　“这些编号。”她说，“我是原始体，还是……第几代？”

　　我没回答。这个问题不该由我来答。

　　程卫国突然指向控制台。“那边！日志目录有个隐藏分区！”

　　我跑回去查看。果然，在系统底层有个加密文件夹，名称是“Primordial Line”。

　　打开需要母体DNA验证。

　　我看着林雪薇。“要确认吗？”

　　她走过来，把手放在扫描区。

　　屏幕闪了一下，弹出信息：【匹配成功】【用户权限：最高级】【文件解密中】

　　新窗口跳出。一张照片显示一个婴儿躺在实验台上，标签写着：KV-0-001。备注栏只有一行字：**Primordial Subject Activated. Identity Wiped.**

　　原始个体已激活。身份清除。

　　下面是成长记录。出生日期是1987年3月12日。地点：龙国西南边境。监护人栏为空。七岁转入晨光育幼所，十二岁失踪。

　　照片一张张翻过。小女孩长大，进入实验室培训，成为清洁工，接受记忆抑制治疗。

　　最后一页写着：**Subject KV-0-001 has demonstrated full compliance. Initiate replication sequence.**

　　我抬头看林雪薇。她脸上没有表情。

　　“你是第一个。”我说。

　　她点点头，像是早就知道。

　　警报声更响了。倒计时56:18。灯光忽明忽暗，照在她脸上。

　　程卫国抓住我的肩膀。“电源要断了！再不走就来不及！”

　　我拉着林雪薇往出口走。她走得不快，但没挣扎。

　　回到金属门前，我发现识别面板已经黑了。系统断电，自动锁死。

　　“怎么办？”程卫国问。

　　我掏出电解仪，接上电池组，反向供电给门锁。绿灯亮了一下，门缝里传来机械转动声。

　　门开了条缝。

　　我们钻出去，沿着斜坡往上爬。身后传来沉闷的震动，像是地基在裂开。

　　爬到通风井底部，程卫国先上去，伸手拉我们。我推了林雪薇一把，她抓住梯子往上。

　　我最后爬。刚踩上第一节横档，背后传来一声巨响。

　　回头看，通道尽头的门炸开了。一股白烟涌出来，迅速填满空间。

　　我往上爬，手心全是汗。头顶的出口还远。

　　林雪薇已经到了上面，蹲在井口边缘伸手。

　　我的脚下一滑，梯子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