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技术民主化的棋局
用户增长曲线的异常波动还在持续。我盯着监控屏,北纬40.3东经116.8的通信请求已经累计到十七次,每次间隔不超过二十秒。返回码全是204,空响应。这不是误触,也不是系统故障。
沈砚秋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已经调出舆情数据流。”
我没有回应。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三短三长三短。和程卫国用绝缘带敲出的节奏一样。
“七国声明发布后四十八小时,‘技术民主化’词条搜索量上涨三百七十万次。”她说,“发展中国家科学家联名支持信超过十二万封,非洲、南美、东南亚的科研机构都在申请接入测试平台。”
我抬起眼。全息投影还没关闭,数据洪流覆盖着会议厅穹顶。公众反馈仍在滚动,#我们的代码不卖的标签热度还在上升。
“可以开始了。”我说。
她没再说话。转身走向新闻发布厅。
灯光亮起时,她站在讲台前。摄像机对准她的脸。各国记者坐在台下,镜头闪烁。
“各位。”她开口,“我们不会交出密钥,也不会封锁算法。”
台下有人举起手。一名西方记者站起身:“你们拒绝开放源代码,现在又说不封锁,这是矛盾的说法。龙国是否在利用公众情绪掩盖技术垄断?”
沈砚秋没有立刻回答。她点开身侧的投影界面,屏幕上出现一个实时滚动的列表。
“这是‘技术贡献积分平台’的申请记录。”她说,“来自肯尼亚内罗毕的一所中学提交了仿生人教学模块优化方案;智利阿塔卡马沙漠的农业站申请测试耐高温型仿生助手;孟加拉国达卡的医疗团队希望接入神经映射协议,用于瘫痪患者康复训练。”
她停顿一秒:“任何个人或机构,只要参与技术改进、提供有效反馈、推动实际应用,就能获得积分。积分达到阈值,可解锁核心模块使用权。”
台下安静了几秒。
另一名记者发问:“普通民众怎么参与?这种制度会不会只是形式?”
沈砚秋点头。她按下遥控器。
大屏幕切换成一段视频。
画面里是一间小学教室。西北小镇的旧校舍,墙壁斑驳,黑板边缘掉漆。一个戴眼镜的小女孩坐在课桌前,对面是教育型仿生人。棋盘上摆着围棋子。
“你现在有三个气。”机器人声音温和,“如果被围住,就没了行动机会。”
小女孩皱眉思考。落下一子。
“好!形成眼位了!”她笑出声,“我学会了!”
画外音响起,是孩子的声音:“它说只要我学会逻辑思维,就能当它的老师!”
视频结束。
现场没人说话。
沈砚秋看着台下:“技术不该只属于实验室。它应该走进课堂、医院、田间。真正的垄断,不是谁掌握代码,而是谁决定谁可以学习。”
一名欧洲记者低声和同伴交谈。镜头转向后排,几位亚洲媒体代表已经开始写稿。
发布会结束前十分钟,克莱因工业发布声明。
“此举系变相倾销,违反知识产权准则。”新闻稿写道,“龙国试图通过免费开放基础框架,诱导全球开发者为其技术生态服务,实质是新型技术殖民。”
沈砚秋看到消息时,正站在后台查看社交平台热词。
她没急着回应。而是打开通讯终端,下达指令:“启动全国‘仿生人技术体验站’部署计划。公开招标,本地运维。设备铭牌统一标注——本项目算力支持由克莱因工业海外子公司提供。”
助理确认:“真的要写他们的名字?”
“必须写。”她说,“让他们自己选,是要继续封锁,还是继续赚钱。”
指令发出两小时后,第一批体验站落地。
照片很快传上网。
城市广场上,孩子围着教育型仿生人学编程。操作台上印着“克莱因工业赞助”字样。棋盘边角,同样的标识清晰可见。
乡间学校里,仿生人教学生识别植物。座椅背面贴着赞助商标签。
深夜,纽约。
查尔斯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他盯着平板,屏幕上是主流媒体的报道截图。标题写着:“你一边封锁技术,一边赚取红利?”
他抓起手机,砸向地面。屏幕碎裂。
第二部手机刚接通总部,他直接关机摔出去。
第三部放在桌上,他伸手去拿,手指颤抖。按下关机键,又用力拍下。
门外助理不敢进来。
他喘着气,看向墙上挂着的世界地图。红旗标记依旧密布,但亚洲区多出一片蓝色光点,正在扩散。
他拿起钢笔,狠狠戳向陈昭的模拟画像。纸面破了三个洞。
“切断所有子公司与龙国项目的间接合作。”他咬牙下令,“立刻断供。”
五分钟后,内部审计部门回电。
“总裁,断供会导致我们在东南亚市场的算力合同违约,预计引发连锁赔偿,股价可能进一步崩盘。”
他握着电话,没说话。
指节发白。
国内,社交平台风向开始转变。
独立记者发起调查:为什么克莱因工业母公司公开抵制龙国技术共享,其子公司却持续提供算力支持?
讨论迅速升温。
有人翻出三年前专利授权文件,指出多家克莱因关联公司曾低价收购发展中国家科研成果,转头申请国际保护。
舆论压力转移。
不再是“龙国是否该交出技术”,而是“谁在真正阻碍技术普及”。
沈砚秋回到指挥中心。
她没有坐下。站在幕墙前,几十块画面同时播放。
边陲小学,孩子和仿生人下棋。
都市社区,老人用语音助手连接健康监测系统。
农场里,仿生助手帮农民分析土壤数据。
她看了一会儿,打开加密频道。
“监控所有标注‘克莱因工业赞助’的设备运行状态。”她说,“一旦出现远程锁定或服务中断,立即公开日志。”
“明白。”
她又调出积分平台后台数据。
申请数量在过去六小时增长四倍。其中,教育类项目占比最高。
她退出界面,走到窗边。
天还没亮。城市灯火未熄。
远处一栋大楼的外墙屏幕上,正在播放体验站宣传片段。小女孩的声音透过玻璃隐约传来:
“老师说,只要我想学,就能学会。”
她低头看表。
时间指向凌晨三点十七分。
下一波信息发布定在六点。
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条指令:
1.向十所偏远地区学校赠送教学型仿生人,全程直播安装过程;
2.开放首批积分兑换名额,限定非营利机构申请;
3.授权地方媒体采访首批体验站运维人员,重点突出本地就业与技术培训。
写完,她把纸递给助理。
“按顺序执行。”
助理接过,正要离开。
她忽然问:“刚才那个小女孩,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助理查了一下:“李小雨,十二岁,父亲是镇上的电工。”
她点点头。
“告诉团队,等第一轮反馈上来,优先处理她的学校提出的系统优化建议。”
助理记下,走出去。
她重新站回幕墙前。
画面中,一个男孩正用手触摸仿生人的外壳。他笑了。
镜头拉近,设备底座的铭牌清晰可见:
“本项目算力支持由克莱因工业海外子公司提供。”
她盯着那行字。
几秒后,轻声说:
“棋盘已布,接下来,该你们落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