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站在铁栅栏前，身体僵直，像被无形的绳索吊住。下一秒，轰然倒地。

　　我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是它主动停下，是被人控制住了。

　　“程卫国！”我对着耳麦低吼，“是你干的？”

　　“是我。”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夹着电流杂音，“锅炉共振器还能撑三分钟……但频率必须调准。”

　　裴听霜站在我旁边，没说话。她盯着那巨物倒下的方向，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想摸打火机，又停住了。

　　我知道时间不多。这东西能被声波定住，说明对方也有同类设备。而能精准干扰它的，只有一个人。

　　林雪薇。

　　我转身就往排水沟跑。水泥墙还在震，碎石不断从顶部落下。计算器在口袋里震动，显示建筑值进度条：882/1000。还差118点。如果这次能把声波系统回收，应该够解锁新阶段。

　　但我现在顾不上系统。我得先找到她。

　　排水通道狭窄，头顶管道滴着水。我弯腰前进，左臂外侧突然一痛——一根钢筋刺穿了工装袖子，扎进肉里半寸。我没停，咬牙拔出来，用计算器边缘压住伤口，血顺着金属壳往下流。

　　前方拐角有光。微弱的手电光，在墙上晃。

　　我贴墙靠近。看到林雪薇背对我站着，右手握着一个黑色遥控器，左手按在墙上的检修面板上。她身后的混凝土已经被拆开，露出几组环形排列的金属装置，正发出低频嗡鸣。

　　声波发射阵列。

　　地面在抖。一块天花板砸下来，离她不到一米。她没躲。

　　我掏出注射枪，慢慢靠近。还没走到五米内，她忽然抬起左手，在面板上连敲三下。

　　嗡——

　　声音变了。更低，更沉。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我脚下一软，膝盖差点跪地。这是共振频率，正在匹配建筑结构的弱点。

　　再这样下去，整个地下层都会塌。

　　我立刻按下耳麦：“程卫国！把频率调到33赫兹！快！”

　　“已经在调……”他喘着气，“主锅炉温度快到临界点了……”

　　我盯着林雪薇。她的头歪着，耳后有个小黑点——芯片接口。她在被远程操控。

　　手指不受控地在遥控器上移动，像是有人在牵她的手。

　　我想起系统记录里的异常轨迹。她每个月都会去郊区一个废弃站点，停留四十分钟。那天财务总监的女儿住院，她说起孤儿院时眼神变了。

　　我慢慢放下注射枪，从胸口口袋拿出玻璃管。里面的硅土很细，像沙。

　　我拧开盖子，倒在掌心一点。用手电照着，轻轻撒在地上。粉末形成一小片反光区域，像小时候玩的光影游戏。

　　“三年前。”我说，声音不高，“你在龙国孤儿院门口站了两个小时。你不是去执行任务，是想看看她还在不在。”

　　她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我继续说：“你每次清洁实验室，都会多擦一遍B区通风口。那里对着西墙，阳光下午三点会照进来。你女儿最喜欢那个位置。”

　　她整个人僵住。

　　眼睑开始抽动。

　　就是现在！

　　“程卫国！”我大喊，“拉满功率！”

　　“来了！”他吼了一声。

　　下一秒，强震袭来。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我们自己的共振器。33赫兹的反向波撞上敌方信号，空气像被撕开。林雪薇手里的遥控器火花四溅，啪地掉在地上。

　　我冲上去，一针扎进她脖子。

　　她倒下的时候，我接住了她。

　　衣服领口裂开一角，一张泛黄的照片滑出来。只有一半，边缘烧焦了。是个小女孩，抱着布娃娃，站在围墙前。背景有喷涂的图案，模糊但能认出——鹰首。

　　我捡起照片，插进手持终端。系统启动【记忆溯源比对】。

　　屏幕跳数：面部骨骼吻合度98.6%。拍摄时间：1977年秋。地点：北方育幼机构旧址。该区域曾为克莱因工业早期实验点。

　　我盯着那张脸。她手里抱着的布娃娃，右眼颜色和左眼不一样。缝线是交叉十字纹。

　　和实验室监控里她藏在工具箱底层的那个，一模一样。

　　身后传来脚步声。程卫国跌跌撞撞跑进来，脸上全是汗。

　　“锅炉要炸了！”他喘着粗气，“阀门必须手动关！”

　　我看了一眼声波阵列。频率还在波动，但幅度下降。只要不中断反向干扰，暂时不会崩。

　　“你带她出去。”我说，“我把频率锁死再走。”

　　他摇头：“你不了解这锅炉！它一旦过载，整个系统会回火！一起撤！”

　　我没争。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我们一人一边架起林雪薇，往出口走。她的头靠在我肩上，呼吸平稳。

　　通道越来越窄。头顶管道开始变形，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应急灯闪了几下，灭了。

　　我们加快脚步。

　　终于看到出口平台。外面风很大，吹进来的空气带着铁锈味。

　　程卫国先把林雪薇拖上去，转身想拉我。

　　我回头看了眼通道深处。声波装置还在运行，但已经不稳定。如果不毁掉它，等干扰停止，共振还会回来。

　　我按下共振器自毁键。

　　整套设备爆出一团火光。冲击波推着我向前扑去，撞在程卫国身上。我们两个滚到平台边缘，尘土簌簌落下。

　　装置解体的声音持续了几秒，然后彻底安静。

　　声波场消失了。

　　我躺在地上，胸口起伏。左手还攥着那半张照片。指尖蹭过小女孩的脸，有点粗糙。

　　风从地底吹上来，带着潮湿的泥土味。

　　程卫国坐起来，看了看锅炉方向：“烧了……全烧了。”

　　我没说话。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远处传来警笛声。应该是裴听霜报的警。

　　我慢慢把照片收进内袋，贴着心脏的位置。

　　这时，林雪薇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没醒，但嘴唇轻微张开，发出一个音节。

　　听不清。

　　我低头靠近。

　　她又动了一下，这次更清楚。

　　“……妈。”

　　我愣住。

　　她叫的不是名字，是一个称呼。

　　一个孩子才会用的词。

　　她还在梦里。

　　梦见自己是小孩。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忽然觉得这一仗，谁都没赢。

　　程卫国扶着墙站起来：“得把她送医院。”

　　我点头，刚要起身，计算器突然震动。

　　屏幕亮起：【建筑值+150，来源：声波系统回收及技术逆向分析】

　　数字跳到1032。

　　下一阶段解锁。

　　但我没看系统提示太久。

　　我最后看了一眼防空洞入口。黑着，像一张闭上的嘴。

　　然后我扶着程卫国，架起林雪薇，往地面走。

　　风一直吹。

　　吹散了灰尘，也吹不动那些埋得太深的事。

　　我们走到铁门边，警车灯光已经照进巷口。

　　我停下，从口袋里摸出玻璃管。最后一撮硅土还在。

　　我没有倒出来。

　　只是握紧。

　　远处一辆救护车打开后门，医护人员跑下来。

　　我松开手，把玻璃管放回胸口。

　　准备迈步时，林雪薇突然轻声说：

　　“别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