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厅的灯全亮着。我走进来的时候，沈砚秋已经站在发言台前，手里拿着数据板。她的钢笔夹在指间，没转。五国代表的席位上有人点头，是她提前发过数据切片的结果。

　　七国联合代表团坐在左侧第三排。法国代表把文件摔在桌上，声音很大。他说龙国垄断科学发现，违背人类共同利益。他要求成立独立调查组，接管所有数据权限。

　　我没有坐下。

　　沈砚秋开始讲话。她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楚。她说我们发现了近地轨道异常辐射带，可能威胁全球航天系统。目前掌握的数据来自三个月连续监测，已排除人为实验和自然误报。

　　她打开投影。图表显示辐射频率、周期和空间分布。她说这不是武器信号，也不是太阳活动。它像某种结构化的能量场，缓慢扩张。

　　“我们提出‘文明保护协议’。”她说，“每提供十亿美元研发资金，可获得研究数据百分之五的共享权。所有参与方自动加入‘全球近地轨道安全联盟’。”

　　大厅里立刻响起议论声。

　　法国代表站起来，脸涨红。他说这是技术绑架。他说科学成果不该明码标价。他指着我说：“你们想用危机换钱？”

　　我没有看他。我走到发言台边，接过话筒。

　　“拒绝共享的国家，”我说，“将失去未来三十年内所有新发现太空资源的优先开发权。”

　　全场安静。

　　我从口袋里拿出玻璃管。硅土颗粒贴着内壁滑动。我把它放在台面上，轻轻转动。

　　“这不是惩罚。”我说，“是准入资格。”

　　美国代表没说话。他低头看平板，手指停在屏幕边缘。俄罗斯代表举手提问，说数据应该归联合国托管，由多边机构统一管理。

　　我调出系统日志。屏幕上出现酒泉基地的工程记录。三轮实体屏蔽层测试已完成。材料参数、能耗曲线、热稳定性数据全部公开。

　　“技术已经落地。”我说，“不是谈判筹码。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规则。”

　　沈砚秋接话。她说协议不限制科研自由。但未参与国如果引用本项目数据发表论文，必须标注“未经授权使用”。

　　日本代表皱眉。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国际期刊会对这类论文加强审查。学术声誉会受影响。他们的研究团队会被质疑。

　　印度代表提出发展中国家出资困难。他说能不能减免。我说可以设立阶梯机制。最不发达国家象征性出资一亿美元，可获取基础数据包。

　　他松了口气。

　　日本代表又问审计问题。他说需要成立技术审计委员会，确保资金使用透明。

　　我看着他。“欢迎监督。”我说，“但审计团成员必须通过项目组的技术资质认证。”

　　他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会场后排有几个科学家在低声讨论。德国那位熟悉量子通信的老教授点点头。他知道认证门槛意味着什么。查尔斯派来的人都通不过背景筛查。

　　主席敲了三次锤子。他说协议草案进入四十八小时审议期。各国可在时限内提交修改意见。最终表决将在后天上午进行。

　　灯光变亮。代表们陆续起身离席。

　　我没有动。

　　沈砚秋收起钢笔。她站在我旁边，轻声说：“欧洲情绪稳住了。”

　　我看了眼手表。八点十七分。表盘反光，照到指尖。父亲刻的那四个字看不见了。

　　美国代表经过时停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走了。

　　法国代表还在和助手争论。他说这不公平。他说龙国在设陷阱。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但没人回头。

　　大厅只剩我们两个还站着。

　　沈砚秋低声说：“他们会回来的。明天闭门磋商，压力会更大。”

　　我说我知道。

　　她问我要不要先去休息室等消息。

　　我说不用。

　　我拿起玻璃管，吹掉表面一点灰尘。硅土颗粒晃了一下，重新静止。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周启明。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封面印着“紧急通讯许可”。

　　“NASA刚发来的。”他说，“他们申请接入第二阶段数据流。条件是共享深空监测网络节点。”

　　我接过文件，快速翻完。签字页空白。

　　“让他们等。”我说，“等协议通过后再谈合作层级。”

　　他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我说，“通知西北安全屋，加快量子通信节点部署。施工进度每小时汇报一次。”

　　他应了一声，走了。

　　沈砚秋看着我。“你真打算卡NASA？”

　　“不是卡。”我说，“是让他们也排队。”

　　她嘴角动了一下，没笑出来。

　　大厅顶部的灯开始逐行熄灭。保洁人员推着车进来，准备清理。

　　我们还没走。

　　她说刚才有三个国家的科学顾问私下联系她，想确认出资细节。一个是北欧的，两个来自中东。他们愿意走快速通道。

　　我说让裴听霜准备合同模板。资金必须打入共管账户。到账后二十四小时内释放首批数据。

　　她记下要点。

　　我说查尔斯今天没露面。

　　她说他在日内瓦。但他控制的三家离岸基金，过去六小时向瑞士央行提交了跨境支付申请。金额合计二十三亿。

　　“他想进场。”我说。

　　“但他不敢以官方身份出面。”她说。

　　我点头。

　　玻璃管放在台面边缘。我用手指轻轻推它往里一点。怕被人碰掉。

　　沈砚秋说军方代表刚才来电，问我们是否需要安保升级。

　　我说不需要。现在是最安全的时候。反对的人还在算账，支持的人还没表态。中间派在观望。

　　她低声道：“只要有一国带头签约，局面就会破。”

　　我说我知道。

　　她说印度可能会第一个动手。他们急需技术突破来提升航天地位。

　　我说让他们再压十二小时。等施工队完成最后一段电缆铺设。建筑值差最后三点就满了。

　　她明白我的意思。解锁“多层复合辐射屏蔽技术”后，我们就不再只是数据持有者，而是解决方案提供者。

　　话语权会更稳。

　　门外又有动静。这次是艾琳娜。她穿着短旗袍，手里拎着一个金属箱。

　　“给你的。”她说，“南美那边弄来的稀土样本。纯度够，能用。”

　　我把箱子接过来，放在脚边。

　　“钱结了吗？”我问。

　　“按老规矩。”她说，“一半现金，一半技术股。”

　　我点头。

　　她看了看四周。“谈完了？”

　　“刚开始。”我说。

　　她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沈砚秋说她带来的样本可能有用。下周四代机要做极端环境测试，密封材料需要高抗辐照成分。

　　我说安排程卫国接手检测。

　　她应了。

　　大厅只剩最后一排灯还亮着。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主席台上。

　　她说她饿了。

　　我说我去买水。

　　我从后门出去，穿过走廊。自动贩卖机在拐角处。我投币，选了两瓶矿泉水。

　　回来时，她正站在台前翻看协议草案。笔尖停在“数据使用权”那一栏。

　　我把水递给她。

　　她拧开喝了一口，放下。

　　“你说他们会签吗？”她问。

　　我没有回答。

　　我看向门口。

　　有两个人正朝这边走。西装整齐，胸牌朝外。一个是德国科技部的高级顾问，另一个是巴西驻联合国科学参赞。

　　他们走得很快。

　　他们的手里都拿着签字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