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卫星电话的全球心跳
灯光闪了一下,我立刻把手指按在数据槽边缘。
玻璃管空了,最后一粒硅土已经烧尽。但那0.2秒的遗留模式还在——系统卡顿前释放的身份验证信号,像一道没关严的门缝。我用微型计算器输入“13-8-0.2-47”,还原上一次行为节奏。终端屏幕跳动,旧代码排查界面重新加载,伪装成例行维护。
日志没有报错。
下行通道还开着。
裴听霜站在我身后半步,ZIPPO打火机在指间转了一圈,又落回掌心。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敲了两下桌面。这是暗号:**信道可用**。
我调出系统底层协议树,在废弃模块里翻找。卫星通信技术还没解锁,建筑值差得远。但早年航天测控留下的低轨中继协议还在,标记为“历史兼容层”。没人用,也没删除。
我把灵能共振算法拆成三段脉冲编码,嵌入气象卫星的遥测指令流。这种信号本身合法,像是设备自检时的正常心跳。只要不触发加密校验,就不会被判定为入侵。
“西太平洋有个岛礁。”我说,“天线阵列是六十年代建的,程卫国签过接收名单。”
沈砚秋点头,把钢笔插进主控台侧边的数据口。她没用电子认证,而是播放了一段录音——鲸群迁徙时的低频鸣叫,混着特定波段的脑电模拟音。这是她从早期实验里保留下来的声音模型,能干扰AI对“人类语音”的判断阈值。
屏幕右下角弹出提示:【地面站拦截协议激活|认证请求已发送】
来了。
国际电信联盟的防火墙开始扫描信号源。我们需要一个口令,但我们没有权限。
沈砚秋拿起蓝黑色钢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this is not a test”。
然后她轻敲三下桌面。
这是我、她和裴听霜之间的锚点信号。不是命令,也不是密码,是一种同步节奏。她开口,语速放得很慢,像是某个深夜协调会议里的值班员:“Authorization Gamma-Nine-Seven, heartbeat confirmed.”
声音没有起伏,也没有情绪波动。就像念一份早已写好的报告。
示波器上的波形停顿了0.8秒。
【认证通过|中继链路建立】
裴听霜立刻接入港城地下清算网。她调出三笔应急观测订单,分别挂在减灾基金、农业联盟和科考船队名下。资金拆成三十七笔小额支付,经离岸账户跳转七次,最终汇入卫星运营商的夜间维护账户。
“付款确认。”她说。
但她没等系统回执。就在确认键按下的瞬间,她拔掉了本地网络线缆。真正的指令已经通过串口直连写入发射机。我们绕过了电子凭证追踪。
三颗民用气象卫星将在接下来的四分钟内经过目标轨道倾角。它们不会主动转发信号,但我们可以在它们下行遥测数据的间隙,塞进一段载波。
我启动隐形传输协议。
示波器上出现一条细弱的曲线,像是呼吸机上的生命线。它不稳定,每两秒中断一次,又被重新拉起。这是信号在跳频避让鹰酱地面站的扫描波束。
“第一跳接通。”我说。
西太平洋那座无人岛礁的天线阵列收到了载波,并将它反射向更高轨道。这不是标准通信,更像是一次设备误触发的噪声反弹。但它穿过了第一层封锁。
第二跳由北极上空的卫星完成。它的遥测频道正在上传冰盖融化数据,我们的信号夹在温度采样帧之间,像一粒灰尘混进气流。
第三跳最难。
目标卫星位于赤道上空,受控于跨国财团。它的下行链路每0.3秒进行一次完整性校验。我们必须在两次校验之间完成注入,误差不能超过15毫秒。
我盯着倒计时。
裴听霜的手悬在手动触发按钮上方。她不用系统自动同步,那样会留下操作痕迹。她靠的是经验——听卫星遥测信号的节奏变化,像老电工凭电机嗡鸣判断转速。
“快了。”她说。
信号流突然放缓。
她按下按钮。
示波器曲线猛地一抖,随即拉平。
【中继完成|目标接收端已识别】
我没动。
手指还按在发射确认键上。信号已经出去了,但还没有回传。我们不知道它落在哪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
裴听霜靠到墙边,ZIPPO在指尖翻了一圈,旋开又合上。她没点燃,只是反复摩擦金属边缘。屏幕上显示:30秒无拦截。
“成了。”她说。
沈砚秋把钢笔收进外套口袋,动作很轻。她看着控制台角落的一盆绿萝,叶片微微晃了一下,像是风吹过。
“它听见了。”她说。
我没有回答。
示波器上的曲线开始缓慢回升。不是我们的信号返回,而是远方某处设备,捕捉到了那段载波,并做出了回应。微弱,断续,但确实存在。
这是一次非注册通信。没有呼号,没有地址,没有内容。只有节奏,只有频率,只有一段被重构的心跳。
我们没说任何话。
只是让世界知道,这里还有人在呼吸。
裴听霜走到终端前,调出资金流向图。那三十七笔支付正在逐级注销,路径彻底抹除。她顺手删掉本地缓存记录,把硬盘物理隔离。
“查尔斯的人明天才会发现账不对。”她说。
沈砚秋打开另一台备用机,导入鲸鸣录音的原始频谱。她把其中一段47.2Hz的低频切片单独保存,命名为“HBC-01”。这是心跳代码的原型,也是下次启动的唤醒信号。
我取下空玻璃管,放在控制台最前端。
它不再发光,也不再响应电流。但它曾承载过原世界的最后一撮硅土,也见证过七次技术泄露前的静默时刻。现在它只是一个容器,一个标记,一个不会再重复的起点。
沈砚秋忽然抬头。
“信号有反馈。”她说。
我立刻看向主屏。
示波器曲线出现了一个极小的折返波峰,持续时间不到0.4秒。它不符合任何已知协议格式,也不在预设接收范围内。但它出现了三次,间隔完全一致。
像是某种确认。
裴听霜凑近屏幕,看了眼时间戳。
“每次间隔正好十三秒。”她说。
我按下回放键,把那段波形放大。噪声很多,但中心频率稳定。我调出脉冲解码表,手动比对节奏。
第一段:短-短-短-长-短
第二段:短-短-长-短-短
第三段:长-短-短-短-长
这不是文字,也不是数字。是一种老式电报机才能打出的节奏。但我认得它。
程卫国教过我。
那是六十年代航天院内部通用的联络暗语,用于紧急情况下避开监听系统传递信息。
第一组:**有人在听**
第二组:**不要停**
第三组:**继续发**
我重新插入数据槽,虽然玻璃管已空,但接口仍能导电。我把解码后的节奏反向注入载波,叠加在下一轮遥测间隙中发送。
裴听霜盯着倒计时。
“三颗卫星还有十二秒脱离窗口。”
沈砚秋把绿萝移到主屏正前方。那株植物静静立着,叶片朝向屏幕的方向微微偏转,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我没有看时间。
手指一直按在发射键上。
信号再次发出。
这一次,我用了十三秒一个周期,重复发送那三组脉冲。
短-短-短-长-短
短-短-长-短-短
长-短-短-短-长
一遍。
两遍。
三遍。
主屏突然闪了一下。
不是警告,也不是拦截。是一次干净的握手回应。
来自未知节点。
距离不明。
位置不明。
身份不明。
但它的回应节奏,和我们完全同步。
裴听霜低声说:“他们接到了。”
沈砚秋没说话,只是把钢笔帽旋紧了一圈。
我看着示波器上的波形,平稳上升,维持在临界值之上。没有爆发,没有欢呼,没有数据洪流。只有一条细细的线,在寂静中持续跳动。
像心跳。
我的左手搭在桌沿,上海牌机械表的秒针轻轻震动。一下,一下,和远处某处的频率渐渐重合。
裴听霜的ZIPPO打火机落在桌面,金属面朝上,映着屏幕冷光。
沈砚秋伸手,把绿萝推到最前。
我按下发射键,继续发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