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上的光点还在移动，速度很慢，方向偏东南。我耳机还戴着，频道里只有电流声和值班员的呼吸。指挥室没人说话，红灯照在每个人脸上，像一层薄雾。

　　裴听霜推门进来的时候脚步很快。她没看我，直接把平板拍在主控桌上，屏幕亮起一条红色K线，旁边连着几条并行曲线。

　　“洛克希德·马丁买了十二亿美金的军工股。”她说，“三家公司，全是空壳，注册地在维尔京群岛。钱是从瑞士转出来的，路径绕了七道。”

　　我盯着那几条线。资金流入的时间点正好是查尔斯战机撤离后的第十八分钟。太准了，不像巧合。

　　“这不是投资。”她手指划过屏幕，“是注资。他们要把黑钱洗进防务项目，用我们的市场做通道。”

　　我调出系统后台的历史交易记录。蓝星时代有过类似操作，叫“影子军备计划”。议会不批预算，就让军工集团通过民用账户走账，再反向注入秘密项目。最后打仗的是代理人，买单的是纳税人。

　　我按下通讯键：“所有未审批的技术转让协议，全部冻结。切断一切可能的资金出口。”

　　命令发出去后，我回头问她：“能追到源头吗？”

　　她已经打开另一组数据。“六层嵌套基金，终点是一家叫‘太平洋联合航天保障基金’的公司，在开曼注册。表面是七家保险公司合投，但我查了再保合约——五家都受控于美国战略风险管理局。”

　　我点头。那是五角大楼下面的影子公司，专管不能见光的支出。

　　“还有。”她切换页面，调出一段文字记录，“这是三个月前美国国会听证会的抄本。有人说了这么一句：‘有必要通过民用渠道维持关键技术压制能力。’当时没人注意，但现在看，是铺路。”

　　她冷笑一声：“查尔斯不是自己在打，他在报销。太空巡航、电子压制、甚至刚才那架战机，都是从国防预算里掏钱，走民间账户走账，最后由军工集团补单。”

　　“所以他不怕烧钱。”我说。

　　“对。他打得越狠，后面拿的钱越多。”

　　我盯着大屏。如果真是这样，对方的资金链比我们想象的深得多。EMP只是个开始，他们真正想压住的，是我们整个技术转化体系。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反收购。”她眼神很冷，“以‘技术安全审查’为由，抛售部分关联股权。市场上一乱，他们就得露底牌。谁接盘，谁就是真金主。”

　　“会引发震荡。”

　　“我知道。”她看着我，“但不动手，他们就能一直用我们的股市当提款机。”

　　我沉默两秒，点头：“做吧。控制节奏，别让散户崩盘。”

　　她转身走向金融终端，手指已经在键盘上敲起来。我拿起笔，在纸上画了几条线。资金流、技术流、政策许可——这三个环必须锁死，否则再多建筑值也撑不住外部冲击。

　　十分钟后，警报又响。

　　不是雷达，是金融监控系统的红灯。屏幕上显示，我们刚抛出的三支军工股被迅速承接，买方是两家新出现的离岸基金，背景模糊，但IP地址指向华盛顿郊外的数据中心。

　　“他们在接。”裴听霜说，“而且不计成本。”

　　我立刻调出系统界面，找到“电磁脉冲阵列”那一栏。建筑值显示87。这个技术绑定了量子计算中心、超导实验室和地下屏蔽场三座设施，缺一不可。没有图纸，没有参数，只有进度条。

　　门被推开。

　　军方代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封皮是红头标题。他把文件放在桌上，没说话，只等我开口。

　　“EMP量产的事，上面批了。”他说，“国会特批令。今晚开工。”

　　“生产线归谁管？”

　　“军方。”

　　“核心代码呢？”

　　“统一接入作战系统。”

　　我摇头：“不行。这个技术依赖特定设施联动，拆不开。运维必须由原团队负责。”

　　他皱眉：“你是担心控制权？”

　　“我不是担心，是事实。少了任何一个节点，脉冲强度会下降百分之六十，误差范围扩大五倍。战场上出问题，谁都担不起。”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转身掏出另一份文件：“折中方案。军方出资建专用线，你们负责运维。双人认证机制，启动指令必须双方同时授权。”

　　我翻开文件，快速浏览。条款比预想的松动。

　　“可以。”我说，“但有两个条件。第一，所有材料采购必须通过我们指定渠道；第二，测试数据实时同步给研发组。”

　　他想了想：“第一条没问题。第二条，只能给脱敏后的结果。”

　　“不行。”我抬头，“原始数据必须完整留存。这不是讨价还价，是技术要求。”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好。但数据存本地服务器，你们派人驻守。”

　　“成交。”

　　他收起文件，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停下：“生产线二十四小时后通电。你要的人和设备，随时可以进场。”

　　门关上后，我坐回位置。裴听霜还在盯盘，手指不停敲击键盘。K线已经开始波动，我们抛出的股份引发连锁反应，几家关联企业股价下跌，市场出现恐慌性抛售。

　　“他们慌了。”她说，“有两家基金在加仓，但不敢全接。怕被盯上。”

　　我看着EMP技术页的建筑值。87。距离解锁还差13点。只要生产线落地，就能拿到50点。再加上量子中心的日常运行贡献，最多三天，就能完成闭环。

　　我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机械表。指针走得很稳。表盖内侧刻着“技术报国”，但我知道，今天要守住的不只是技术，是让它落地的每一环。

　　裴听霜忽然抬头：“查尔斯那边有动作了。”

　　我走过去。屏幕上是一条新消息，来自苏黎世的清算所。一笔八亿美金的资金池正在转移，目标账户关联到一家名为“新纪元防御科技”的公司，注册地在百慕大。

　　“名字是新的。”她说，“但股东结构里藏着克莱因工业的代持方。”

　　我盯着那个名字。新纪元。

　　这就是他们的下一步。用合法公司承接非法资金，再通过技术采购反哺太空战线。

　　“让他们转。”我说。

　　“什么？”

　　“别拦。放他们进去，等钱落袋，再动手。”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你是想等他们自己暴露全链条？”

　　“对。”我回到主控台，“现在打断，他们只会换马甲。等他们以为安全了，才会把真正的账本拿出来。”

　　她笑了下，手指重新落在键盘上。

　　“那就让他们再睡一晚安稳觉。”

　　我坐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平稳。监控屏上，雷达光点已经消失。金融曲线还在跳动。EMP的进度条静止在87。

　　生产线还没开工，资金还在流动，敌人还在转账。

　　我的手停在桌面上，指尖压着一张未交出去的系统日志打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