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跟太监讲爱情?
汪直露出满意笑容,抬手拍了拍吴大山的肩膀:“我就喜欢年轻人这股直白,心里藏不住事,喜怒哀乐皆露于形色,倒也纯粹。”
吴大山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轻声开口:“我们兄妹三人,自幼便没了父母,是在颠沛流离中相互扶持着长大的……”
听着吴大山一段血泪往事缓缓道出,汪直却兴致索然,只漠然开口:“世人向来只看你登高望远时的风光,谁会在意你攀爬途中沾染的血污与泥泞?待你功成之日,自会有‘圣人’执尺,细细丈量你的是非功过。”
“厂督此言,通透至极!”吴大海猛地拍案大吼,“那些江湖上的伪君子,便是这般嘴脸,只懂站在高处指摘他人!”
汪直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语气沉了几分:“这两年,我欲着手整肃江湖武林。第一步,先重点清剿那些自诩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实则四处游荡、扰乱秩序的所谓‘大侠’;”
“第二步,再清缴那些拉帮结派、打家劫舍的非法帮派;”
“最后,才会轮到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名门正派。”
见众人皆无异议,他继续吩咐:“李千户及诸位百户,先牵头收集江湖各势力的相关情报,务必详尽周全。”
“大山你们三人,随我去一趟边关,此间棘手事宜,待我归来再行处置。”
众人齐声领命:“属下遵命!”
正事谈罢,便是席间联络感情,众人纷纷上前敬酒,汪直来者不拒,神色坦然。
“悦宁,你我饮一杯?”汪直看向吴悦宁,举杯示意。
吴悦宁冷冷颔首,语气淡漠:“我不饮酒。”
汪直亦不尴尬,笑着收回目光:“不饮酒也好,清净自在,于身子也有益。”
转头看向吴大海,他再度举杯:“大海,那你我喝一杯?”
吴大海抓着后脑勺,憨厚傻笑:“厂督,我酒量实在不行,怕扫了您的兴。”
汪直端着酒杯轻碰他的杯沿,朗声道:“人在江湖走,哪能离了酒;人在江湖飘,哪能不喝高?干——”
吴大海被这话激得脑子一热,仰头便灌了一杯:“干——!”
汪直又为他斟满酒,笑着劝道:“今日酒,今日醉,莫要活得太疲惫;好也过,歹也过,只求心情乐呵呵,干——”
“干——!”
“不会喝酒,前途难有;一喝九两,重点培养;只喝茶水,厂督不委;能喝不输,厂督心腹;一喝就倒,官位难保;常喝嫌少,人才难找;喝到一半就跑,升官还早!干——”
几句顺口溜下来,吴大海早已被哄得晕头转向,只顾着往嘴里灌酒,说话都开始含糊不清,舌头打了结:“干……干杯……”
见二弟已然醉意醺然,吴大山连忙上前解围,端起酒杯:“卑职敬厂督大人一杯,望厂督此行顺遂。”
汪直见他主动敬酒,顿时来了兴致:“哦?没想到你这般文质彬彬的模样,竟也能饮几杯,那便干了这杯!”
“干——!”
一杯酒下肚,吴大山面色依旧,不见丝毫异样,汪直心中已有数,又陪着他喝了几轮,直到吴大山实在难撑,吴悦宁忍不住上前阻拦,他才转移了目标。
“悦宁,敢不敢陪我喝两杯?”汪直看向她,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吴悦宁性子刚烈,哪受得住这般激将,当即端起酒杯:“行不行,喝了便知!我先干为敬!”
气势虽足,酒量却实在寻常,没喝几杯,便已醉眼迷离,拉着汪直的衣袖开始说酒话。
“你说……我长得好看吗?”
汪直颔首:“好看。”
“好看?”吴悦宁抬手拨开额前碎发,露出半边带着浅疤的脸颊,眼神迷蒙地追问,“这样……还好看吗?”
汪直瞥了眼那道浅浅刀疤,语气认真:“好看,且多了几分旁人没有的英气霸气,并无不妥。”
“可世人……总爱以长相定态度,见我脸上有疤,便多有轻视……”吴悦宁打了个酒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语气带着几分委屈与不甘。
汪直不否认这话,前世的他,何尝不是这般肤浅?直到自身历经变故,才懂外在皆是虚妄。
他轻声道:“人皆在意旁人目光,我亦如此,哪怕是一句称呼,也会放在心上。既然改不了旁人的想法,便让他们不敢轻易将轻视说出口。”
“你说得对……”吴悦宁又灌下一杯酒,眼神愈发迷离,一把搂住汪直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声音含糊却带着郑重,“我……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可不能告诉别人……”
汪直脸色微抽,女子的秘密,无非是那些儿女情长,他本就无意知晓。
果不其然,吴悦宁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细若蚊吟:“我……我想要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汪直内心崩溃,对着一个太监诉说爱情?
“悦宁,你喝多了。”他试图拉开她的手,语气无奈。
“我没喝多……我说的都是真的……”吴悦宁眼神迷离地望着他,那张脸虽带疤,却难掩清丽,此刻染上醉意,更添了几分娇憨,最后一丝清醒也消散殆尽,轻声唤道,“公子……”
汪直吓得猛地站起身,对着一旁的王百户急声喊道:“快!把她送回去!”
吴悦宁却死死拉住他的胳膊,不肯松手,眼神灼灼:“公子……小女子……”
汪直无奈,抬手一记手刀劈在她颈后,吴悦宁身子一软,当即晕了过去,世界终于恢复清净。
他对着众人催促:“愣着干什么?快把他们兄妹三人送回去!”
一众手下连忙上前,搀扶起醉得不省人事的吴悦宁与吴大海,跟着吴大山往外走。
汪直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暗自庆幸:“吓死老子了,这女人怕不是想爱情想疯了,连我都敢惦记?”
平复了片刻心绪,他转向余下众人,朗声道:“各位兄弟,走,去隔壁与同僚们再喝几杯!”
“好!”众人齐声应和,气氛再度热烈起来。
翌日清晨,吴府卧房内。
吴悦宁揉着昏沉发胀的脑袋,宿醉的钝痛让她蹙眉,努力回想昨夜的情形:“我昨天……没做什么丢人的事吧?好像……说了什么?”
“我的秘密……不会被所有人都知道了吧?”
一念及此,她脸颊瞬间爆红,猛地钻进被窝,捂着脸不肯露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直到吴大山前来敲门催促,她才百般不情愿地起身,顶着发烫的脸颊,跟着兄长往西厂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