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县府内,爨文侯盯着案上摊开的舆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周明站在一旁,看着主公眼中翻涌的怒火,轻声道:“主公,盐井暴动若真是北府兵所指,此事便不再是二爨之争,而是朝廷要插手南中了。”
“朝廷?”爨文侯猛地转身,声音里满是讥讽,“当年苻坚南下,朝廷自顾不暇,何曾管过南中死活?如今建康内乱未平,倒有闲心来搅我们的局!”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被风吹得摇曳的榕树,“火布……这个名字从未听过,哀牢族向来温顺,怎会突然有如此胆识?背后定有人教唆。”
爨平上前一步,低声道:“兄长,不如派人去抓几个起义军俘虏,严刑拷问,定能查出背后之人。”
“不可。”周明连忙阻止,“哀牢族本就对我们掳掠矿工之事积怨已久,若再用严刑,只会激起更多反抗。不如派人去议和,许他们一些好处,看能否从火布口中套出些消息。”
爨文侯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就按周老的意思办。你亲自去一趟盐井,务必查明真相。”
周明领命离去,刚走出府门,便见一名亲兵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周大人,不好了!西爨的军队在边境集结,说是要为蔗园怪病讨个说法,已经与我们的巡逻队交上了火!”
周明心中一惊,连忙转身回府禀报。爨文侯听闻此事,怒拍案几:“好个爨虎!趁我内乱,竟想趁机发难!”他快步走到舆图前,手指在叶榆泽附近一点,“传我命令,命李将军率领五千兵马,驻守边境,严防西爨进攻。同时派人去叶榆泽,质问爨虎为何撕毁停战协议!”
与此同时,叶榆泽城内,爨虎正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边境方向燃起的狼烟。火拔鲁站在他身旁,瓮声瓮气地说道:“主公,东爨欺人太甚!我们的蔗园遭了灾,他们不仅不帮忙,反而派兵挑衅,不如我们直接出兵,一举拿下味县!”
爨虎摇了摇头,目光深邃:“不可。蔗园怪病来得蹊跷,盐井暴动又疑点重重,背后定有黑手。我们若贸然出兵,只会中了别人的圈套。”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派人去边境,命令将士们只守不攻,同时去调查蔗园怪病的原因,务必查明是人为还是天灾。”
火拔鲁虽心有不甘,但也知道爨虎所言有理,只得躬身领命。
几天后,周明从盐井带回了消息。他跪在爨文侯面前,神色凝重:“主公,火布不肯透露背后之人,只说只要我们释放所有哀牢族矿工,归还他们的土地,他们便停止暴动。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据我观察,起义军的武器远比我们想象的精良,还有不少新式弩箭,不像是南中本地所造。”
“新式弩箭?”爨文侯眉头紧锁,“难道真的是北府兵?刘牢之……他一个北府将领,为何要插手南中之事?”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捧着一封密信走进来:“主公,交趾郑鄯派人送来密信,说有要事相商。”
爨文侯拆开密信,快速浏览一遍,脸色愈发阴沉。他将密信递给周明,冷声道:“郑鄯说,林邑国联合扶南国,已与西爨暗中接触,承诺帮西爨解决蔗园问题,条件是西爨今后的蔗糖只能卖给他们。”
周明看完密信,心中大惊:“如此一来,东西二爨不仅要面对朝廷的算计,还要应对林邑和扶南国的威胁,南中局势怕是要彻底乱了。”
爨文侯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郑鄯还说,他愿意帮我们解决盐井暴动,条件是东爨今后的盐铁和蔗糖,优先卖给交趾。”他走到周明面前,“周老,你觉得我们该答应吗?”
周明沉吟片刻,说道:“郑鄯此人,野心不小,但若拒绝他,我们便要同时面对起义军、西爨、林邑和扶南国的威胁,处境极为不利。不如暂且答应他,借助交趾的力量稳住局势,再徐图后计。”
爨文侯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你即刻回信给郑鄯,同意他的条件,让他尽快派人来协助我们镇压起义军。”
交趾水榭中,郑鄯看着手中的回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郑裕站在一旁,疑惑地问道:“父亲,我们为何要帮东爨镇压起义军?若是他们两败俱伤,我们不是能坐收渔翁之利吗?”
郑鄯放下回信,看着儿子,缓缓道:“傻孩子,林邑和扶南国才是我们最大的威胁。他们若控制了西爨的蔗糖,再联合东爨的敌人,我们在南中的商路便会被彻底切断。帮东爨稳住局势,既能牵制林邑和扶南国,又能控制东爨的经济命脉,何乐而不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即刻挑选两千精锐,带上足够的粮草和武器,前往东爨盐井,协助爨文侯镇压起义军。记住,要暗中支持,不可暴露我们的实力。”
郑裕躬身领命,转身离去。郑鄯走到窗前,望着南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知道,南中的这场乱局,正是他扩大交趾势力的绝佳机会。只要掌控了南中的盐铁和蔗糖,交趾便能在这乱世之中,成为一方不可忽视的力量。
与此同时,建康清凉殿内,刘牢之正跪在司马曜面前,禀报南中的情况。
“陛下,盐井暴动已成功激起,东西二爨关系紧张,林邑和扶南国也已插手南中事务。”刘牢之声音低沉,“只是交趾郑鄯突然出手帮助东爨,恐怕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司马曜眉头微皱,手指轻轻敲击案几:“郑鄯……此人倒是有些手段。不过没关系,他们越是争斗,对朝廷越是有利。”他看着刘牢之,“你继续派人暗中联络哀牢族,加大对起义军的支持,务必让东西二爨自顾不暇。同时,密切关注林邑和扶南国的动向,若他们敢公然干涉南中,便奏请朕,出兵讨伐。”
“臣遵旨!”刘牢之躬身应道,心中却暗自思忖。他知道,司马曜此举,名为掌控南中,实则是想借南中之乱,削弱司马道子的势力。毕竟,司马道子一直想掌控宁州,若南中陷入混乱,他便无法顺利插手,而自己则能趁机壮大北府兵的实力。
几天后,郑裕率领的交趾军队抵达东爨盐井。在交趾军队的帮助下,起义军很快便陷入了劣势。火布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族人,眼中满是绝望。他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东爨和交趾的联军抗衡。
“首领,我们快撤吧!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一名亲兵拉着火布的手臂,焦急地说道。
火布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我们不能撤!一旦撤退,哀牢族的族人便会永远被东爨奴役!”他拿起一把刀,高声喊道,“兄弟们,为了族人,跟他们拼了!”
起义军将士们受到鼓舞,纷纷拿起武器,冲向联军。然而,实力的差距终究太过悬殊。经过一番激战,起义军全军覆没,火布也战死沙场。
盐井暴动被镇压后,爨文侯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心中充满了不安。他知道,这次暴动虽然被镇压,但哀牢族的反抗之心并未熄灭,而且交趾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东爨内部,今后东爨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周明看出了爨文侯的担忧,轻声道:“主公,如今盐井已恢复生产,我们当尽快与西爨议和,共同应对林邑和扶南国的威胁。否则,一旦林邑和扶南国站稳脚跟,我们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爨文侯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你即刻派人去西爨,提议议和,就说我愿意归还之前占领的西爨土地,只求两家联手,共抗外敌。”
周明领命离去,前往西爨叶榆泽城。爨虎得知东爨愿意议和,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如今西爨面临着林邑和扶南国的压力,若能与东爨和解,便能集中力量应对外敌。
几天后,东西二爨在边境举行议和仪式。爨文侯和爨虎亲自到场,双方签订了和平协议,约定共同对抗林邑和扶南国的入侵。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建康城内,司马道子得知刘牢之暗中插手南中事务,心中大怒。他召集党羽,商议如何削弱刘牢之的势力。
“王爷,刘牢之暗中支持南中起义军,妄图掌控宁州,其心可诛!我们当奏请陛下,治他的罪!”王国宝躬身道。
司马道子摇了摇头,冷笑道:“陛下如今信任刘牢之,我们若贸然弹劾,只会引起陛下的反感。不如暗中派人去南中,联络林邑和扶南国,让他们加大对东西二爨的进攻力度。只要南中局势失控,刘牢之的计划便会落空,到时候陛下自然会怪罪于他。”
众党羽纷纷点头称是。司马道子看着众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传我命令,命人携带重金,前往林邑和扶南国,说服他们出兵南中。同时,密切关注北府兵的动向,若有异动,即刻禀报。”
与此同时,林邑国都城内,国王范胡达正看着手中的密信。信是司马道子派人送来的,承诺只要林邑出兵攻打东西二爨,朝廷便会承认林邑对南中部分土地的所有权,并提供大量粮草和武器支持。
范胡达心中大喜,连忙召集大臣商议。
“陛下,晋朝朝廷愿意支持我们,这是我们扩大领土的绝佳机会!”一名大臣兴奋地说道。
另一名大臣却忧心忡忡:“陛下,东西二爨虽内乱不断,但实力仍不容小觑,而且交趾郑鄯也已插手南中事务,我们若贸然出兵,恐会陷入苦战。”
范胡达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交趾不过是弹丸之地,不足为惧。东西二爨刚刚经历内乱,元气大伤,正是我们出兵的好时机。况且有晋朝朝廷的支持,我们定能一举拿下南中!”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传我命令,命太子范当根纯率领五万大军,进攻东西二爨。同时,派人去扶南国,约定共同出兵,瓜分南中。”
扶南国国王闻听林邑国要出兵南中,且有晋朝朝廷支持,也心动不已。他当即决定,派遣三万大军,与林邑国联军,共同进攻南中。
很快,林邑和扶南国的联军便抵达了南中边境。东西二爨得知消息后,连忙集结兵力,准备迎敌。爨文侯和爨虎亲自率军,驻守在边境重镇,严阵以待。
交趾水榭中,郑鄯得知林邑和扶南国的联军已抵达南中边境,心中大惊。他知道,一旦东西二爨被联军击败,交趾便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父亲,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出兵帮助东西二爨?”郑裕焦急地问道。
郑鄯沉吟片刻,说道:“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你即刻率领三万精锐,前往南中边境,协助东西二爨抵御联军。同时,派人去建康,向晋朝朝廷求援,就说林邑和扶南国入侵南中,请求朝廷出兵讨伐。”
郑裕躬身领命,转身离去。郑鄯走到窗前,望着北方,心中充满了担忧。他知道,这场战争不仅关乎南中的命运,也关乎交趾的未来。若不能击退联军,整个南方都将陷入战火之中。
建康清凉殿内,司马曜看着郑鄯送来的求援信,心中犹豫不决。他知道,出兵南中既能平定外敌,又能趁机掌控南中,但此时朝廷内乱未平,司马道子虎视眈眈,若贸然出兵,恐会后院起火。
刘牢之看出了司马曜的担忧,上前一步,说道:“陛下,林邑和扶南国入侵南中,是对我大晋的挑衅。若不出兵讨伐,只会让周边各国轻视我大晋。臣愿率领北府兵,前往南中,击退联军,平定南中之乱。”
司马曜看着刘牢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知道,刘牢之若率军前往南中,北府兵权便会落入他手中,但若不派他去,朝中再无合适的将领。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匆匆走进来,禀报说司马道子求见。司马曜心中一凛,知道司马道子定是为了南中之事而来。
“宣他进来。”司马曜沉声道。
司马道子走进殿内,躬身行礼:“陛下,臣听闻林邑和扶南国入侵南中,郑鄯请求朝廷出兵求援。臣以为,南中乃我大晋领土,绝不能容忍外敌入侵,当即刻出兵讨伐。”
司马曜心中疑惑,没想到司马道子竟会同意出兵。他看着司马道子,问道:“不知王叔认为,该派谁率军前往南中?”
司马道子微微一笑,说道:“臣以为,北府兵乃我大晋精锐,刘牢之将军英勇善战,当派他率军前往南中。同时,臣愿留守建康,辅佐陛下处理朝政,确保朝廷稳定。”
司马曜心中一沉,他知道,司马道子此举是想将刘牢之调出建康,趁机掌控北府兵。但此时情况危急,他也别无选择。
“好,就依王叔所言。”司马曜沉声道,“命刘牢之率领五万北府兵,前往南中,击退联军,平定南中之乱。同时,命朝中大臣各司其职,确保朝廷稳定。”
刘牢之躬身领命,心中却暗自警惕。他知道,司马道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自己离开建康后,定要小心应对。
几天后,刘牢之率领五万北府兵,浩浩荡荡地向南中进发。消息传到南中,东西二爨和交趾的将士们都士气大振。他们知道,有了北府兵的支援,击退联军的希望大增。
林邑和扶南国的联军得知晋朝朝廷已派北府兵前来支援,心中大惊。范当根纯连忙召集将领商议,决定趁北府兵尚未抵达,尽快发动进攻,击败东西二爨和交趾的联军。
次日清晨,林邑和扶南国的联军便对东西二爨和交趾的联军发起了进攻。一时间,边境重镇烽火连天,喊杀声震天动地。爨文侯、爨虎和郑裕亲自率军,奋勇抵抗,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然而,林邑和扶南国的联军兵力强盛,且装备精良,东西二爨和交趾的联军渐渐落入了下风。就在这危急关头,远处传来了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刘牢之率领的北府兵赶到了!
北府兵将士们个个英勇善战,如猛虎下山般冲入敌阵。林邑和扶南国的联军顿时阵脚大乱,溃不成军。范当根纯见大势已去,只得率领残部狼狈逃窜。
东西二爨和交趾的联军见状,士气大振,纷纷追击。经过一番激战,林邑和扶南国的联军损失惨重,狼狈地逃回了本国。
南中之战终于取得了胜利。爨文侯、爨虎和郑裕亲自来到刘牢之的军营,感谢他的支援。
刘牢之看着三人,微微一笑:“诸位不必客气。保卫大晋领土,乃我分内之事。如今联军已被击退,南中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我们仍需警惕,防止他们卷土重来。”
爨文侯点了点头:“刘将军所言极是。今后,东西二爨愿与交趾联手,共同保卫南中,效忠大晋朝廷。”
刘牢之心中大喜,他知道,自己此次南中之行,不仅击退了外敌,还成功拉拢了东西二爨和交趾,为朝廷掌控南中奠定了基础。他连忙派人将南中之战的胜利消息传回建康,向司马曜禀报。
建康清凉殿内,司马曜得知南中之战取得胜利,心中大喜。他知道,刘牢之此次立下了大功,自己对北府兵的掌控也更加牢固。
然而,司马道子得知消息后,心中却充满了嫉妒和不甘。他知道,刘牢之此次南中之行,不仅没有被削弱,反而势力大增,今后想要掌控北府兵,将会更加困难。
“王爷,刘牢之立下大功,陛下定会更加信任他,我们该怎么办?”王国宝焦急地问道。
司马道子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没关系。他在南中,远离建康,我们有的是机会对付他。你即刻派人去南中,暗中联络东西二爨和交趾的反对势力,挑拨他们与刘牢之的关系。同时,在朝中散布谣言,说刘牢之在南中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王国宝躬身领命,转身离去。司马道子看着窗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知道,一场新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而南中这片刚刚恢复平静的土地,很快又将陷入新的风暴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