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窦振华是个务实的人。
毕竟他没有,能让死人重新站起来的本事。
逃回怒海的他,花了几乎一整个白天,灌进了他所能找到的一切的酒。
在将脑子彻底放空后,他重新回到了自己最开始的目标。
银棋。
除此之外,其他的事都没有意义。
无论是自己的同乡,亦或者是昔日里的同僚。
这些都已是过去。
他窦振华的过去本就惨不忍睹,事已至此,再添上一笔又能如何。
贼老天何时待他以公过?
既然往事不堪回首,那就不要回头。
管他呢,打起来吧,打的血流成河,打的全死光光。
打的这世上再也没人认识他窦振华,打的这世上再也没人能提起他做过的这些事。
他只想当个富家翁,当个能安度万年,忘却一生功过的平凡老头。
他不想再去犯贱,主动揭开曾经的伤疤了。
待到自己酒醒之后,便马上动身前往八峰山,见人杀人见鬼杀鬼,拿到银棋后就返回怒海。
然后,便彻底忘却陈年旧事,这辈子不再踏入嘉郡之地。
他发誓。
另一边。
今日午时。
望着遍野砖墙都发了黑的瓦房。
跟着张牧河抵达庆郡村的陆鸿渐,很快便清晰地意识到了。
此刻的庆郡村中,恐怕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愿意和谈的人的事实。
眼下,哪怕是那些背上背着婴儿的妇孺。
她们之中的几乎每个人,腰间就如同挎着个水壶一般自然的,带着把一掌余长的猎刀。
为了防身,或是为了复仇。
至于那些青年男子就更不必说。
待张牧河与陆鸿渐二人行至庆郡村时,乌泱泱近千百号人,围聚在老村长家,以及毗邻的几处院落中。
拦住他们没有直接冲往嘉眀村的,是老村长碾不死一只鸡的轮椅。
“等等,等张老爷他们来,等他们来再说。”
岁月,亦或者是自己的亲身经历,给了这位庆郡村历史上,第一个动手杀了嘉眀村村人的老村长,在这群情激愤下依旧能保持冷静的定力。
为什么那天晚上,窦振华他没有赶上呢?
为什么早些日子,自己没有提前发觉这股苗头,提前站出来阻止呢?
深感自己已是垂垂老矣,变得力不从心的老村长,把坚持到张牧河亲至作为他最后的底线。
待张牧河的身影出现在他眼中,一下子便泄了气的他,仿佛在顷刻间又苍老了数十载。
砰砰砰——
张牧河也不多废话,向天上放了数枪后,将千余道目光汇集在自己身上。
“你们挑几个头出来,跟我一起上山。
其他的人就地解散,等你们的头带消息回去。”
没过多久,大约五个年轻男人被众人推至张牧河眼前。
有一人,甚至还是那天晚上,从山上跑下来的其中一人。
“你!给我滚回去。
剩下四个,跟我上山。
剩下的人今天该干嘛干嘛。”
待二人带着这四人重返山寨后。
已经不可能执行方案二与方案三的陆鸿渐,没有了跟着张牧河一起下山,去嘉眀村叫人的必要。
自嘉眀村遭袭那夜就未曾离开过山寨的沈觉民,心系家中安危,便跟着张牧河一并下山,前往了嘉眀村。
待二人走后,只得静候事态发展的陆鸿渐一行人,终于有机会聚首于客房内。
“阿舍,这剿匪的事,还有银棋的事,最后到底该怎么办啊?”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知道现在事态非常糟糕的马志勇,见四下并无外人,立刻就暴露出心中的不安。
“这件事情很复杂......”
待陆鸿渐他阐明山下,这嘉眀村与庆郡村这十余年来的种种恩仇后。
头脑较好的胡昕玥与鹿呦呦二人,这时变得沉默不语。
听得似懂非懂的马志勇,心中虽迫切地希望陆鸿渐他,能给自己一个结论。
可他并没有开口,反而是期待着有人能跳出来,帮自己问出他想知道的答案。
性格急躁的乔破天,就是这个最佳人选。
面对乔破天的问询,陆鸿渐他所能给出的答案,就只有静观其变。
“那我们剿匪的事情,还有银棋的事情该怎么办?
这两个村子的事情,说到底也不关我们的事。
实在不行先在这寨子里找到银棋,然后我们把张牧河他绑了给带回去?”
“不妥,且不论我们到底能不能做到这两件事。
光是昨天晚上那个情况,假如这山寨没有张牧河坐镇,只怕会变成一群彻头彻尾的烧杀掳掠之辈。”
这般回复乔破天的胡昕玥,虽也不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耗着。
可她更不愿,把本就已经很复杂的状况,给激化的更复杂。
在两村之事得到一个结果前,对张牧河下手,显然不是一个妥当的事情。
而陆鸿渐他,则期望这次事情,能得到一个相对和平的结果。
没过多久。
嘉眀村的村人,也被张牧河给带了上来。
“什么?我们没有找人报复你们啊?”
“自作孽......”
这时才得知庆郡村惨遭焚村的嘉眀村村人,在其同伴出言激化矛盾前,伸手拦住了他。
“那群人是从怒海来的,不是你们叫的又会是谁?”
虽不明情况,但无论怎么说,那些自怒海而来的人确实出身嘉眀村。
不知何人跑去搬救兵的嘉眀村村人,只能硬着头皮认下这事。
“这次把你们带到山上,无非就是一个目的。
让你们两村就此放下恩怨,相安无事的过下去。”
语气不容置疑且态度强硬的张牧河,紧接着便把话题带到了这一切的起因。
“不管之前如何,这次先动手的就是庆郡村。
因此,即便是庆郡村确实存在着合理的诉求,在具体分配上也应为此付出些代价。”
“可他们反击了,甚至做的比我们还过分......”
“闭嘴!”
一声呵斥后,面露怒色的庆郡村村人与掩不住喜色的嘉眀村人,都克制住了彼此的表情。
“从今往后,两村关于取水日的安排,就定为每隔七天,其中四天由庆郡村取水用水,余下三天则属于嘉眀村。
彼此时间交替错开,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以为张牧河会向着自己的嘉眀村村人,在听闻自己这边实际上,比起现状来说,依旧是亏损后,脸上也不再有喜色。
可总的来说,与继续死人相比,也并非是不能接受。
“既然两边都同意了,那之后就这样吧。
明天自嘉眀村始,不要再搞出什么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