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约里斯面前时，方丹低头看了一眼。此时他的脚上已经满是燎泡和污血，看上去整个脚都被烫烂了。
以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估计只能截肢了。
可惜了。
如果早点招了，也不至于成这样。
“现在愿意说了？”
方丹坐下之后，并没有着急切入话题。
约里斯无力地点了点头。
经过刚才一番折磨，他已经完全没了力气，精神意志也濒临崩溃。
此时的他，只想休息一下。
见到他疲惫虚弱的模样，方丹也知道，现在是最适合询问的时候了。
“你是从哪进入法国的？”方丹问道。
“诺曼底......勒阿弗尔......我在那里找到，安德鲁·帕尔斯，然后他带我进来的......”
“安德鲁·帕尔斯是谁？”
方丹低头记录，同时继续询问着。
“他是个爱尔兰人......他负责管理仓库......”
爱尔兰人？
这个身份在英国是贱种，但是在法国，这样的身份往往和王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英国的压迫下，大量信仰天主教的爱尔兰贵族逃亡，他们的首选目标就是法国，并且也在法国的支持下，不断地发动针对英国的叛乱。
因此，方丹记下了这个人。
“你的传单是在哪印的？”
“印刷厂......”
“他们怎么同意的？”
“贿赂，我给了很多钱。”
这家伙，看来还真的有人在背后帮助。
不过，在核心的问题问完之后，方丹又继续问了几句无关的话题，以此来作为幌子，扯开约里斯的注意力，然后才重新回到核心。
“荷兰有很多有钱人，但我从没听说过你，你的钱是从哪来的？”
问到这个问题时，约里斯明显停顿了一下。
“我的钱...是别人给的......”
“谁？”
“卡佩伦先生......”
这个名字被提及时，方丹毫不意外。
因为，卡佩伦也是个革命人士。
按照历史的进程，在不久的将来，荷兰将会爆发著名的巴达维亚革命，而这场革命的发起者，就是卡佩伦。
不过现在，方丹发现了更多的秘密。
譬如，卡佩伦和法国宫廷当中，某些心怀不轨之人有联系。
在大部分时候，卡佩伦都表现出了和法国一条心的想法，尤其是在美国独立战争中，卡佩伦更是坚定的站队法国，拒绝和英国结盟，并借此影响荷兰的议会。
但在美国独立战争结束后，政治理念的分歧，让卡佩伦和法国之间产生了一些间隙。
更深入的东西，就需要交给那些大贵族们去考虑了。
“杜布瓦！”
方丹喊了一声。
在外面的杜布瓦，听到方丹的声音之后，立刻走到了方丹的身边，然后便看到方丹手里拿着的记录。
“把这些记录送到巴黎，交给拉法耶特侯爵，要赶在他出发之前，明白了吗？”
“明白。”
杜布瓦接过记录，塞进了口袋中。
而在他走出去的时候，方丹也紧随其后，一同走出了营帐。
特鲁瓦的问题解决了。
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就要看巴黎的那些高层，能利用这些东西，斗出些什么了。
......
巴黎。
对于市民而言，远在香槟一带的特鲁瓦，和他们的生活毫无交集，因此在那里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漠不关心。
但是在凡尔赛宫中的显贵们看来，这座城市已经成了他们争权夺利的中心。
“这就是叛乱，拉法耶特侯爵。”
一名贵族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向着众人痛陈利害。
“香槟步兵团之所以是法兰西王国的军队，是因为他们的职责是保护法国，而不是危害我们的国民。您看看他们在特鲁瓦的作为，简直比德国人还要邪恶，比英国人还要贪婪，比意大利人还要无纪律！”
“对，对！”
“公爵说的对！”
“是啊！”
在这名贵族慷慨陈词之后，许多大臣纷纷开始附和，迎合着这位公爵的意见。
拉法耶特侯爵叹了口气。
他也没想到，事情的变化会这么快。
甚至他还没来得及出发，特鲁瓦的市长就直接来到巴黎，状告香槟步兵团的罪行，尤其是一个名为方丹的军官。
现在，他不得不面对这些困扰了。
“路易·菲利普公爵。”
拉法耶特侯爵说：“特鲁瓦的情况已经相当恶劣了，您和特鲁瓦市长的关系良好，不可能不知道那里的情况，可您还是坐视不管，我们也只能采取这样的方法了。”
“什么方法？靠烧杀奸淫吗？”
路易·菲利普冷笑着说道。
而在他回答的时候，眼神中也闪过一丝阴冷的寒光，恻恻地对着拉法耶特侯爵。
这个家伙实在是难缠。
身为奥尔良公爵的继承人，路易·菲利普以铲除忠臣为目标，夺取王位为理想，长期坚定不移地实行着这项计划。
前段时间，他刚刚打倒了国王最信任的司库大臣。
而现在，拉法耶特侯爵看上去也要落败。
在特鲁瓦东窗事发后，路易·菲利普抓住了这个机会，准备解决掉拉法耶特侯爵，让他彻底滚出王国的宫廷，顺便安插上自己人。
届时，路易·菲利普就可以发动革命，推翻路易十六的统治，将自己推上王位。
不过就在他准备继续时，会议停顿了一下。
一名仆人小跑到拉法耶特侯爵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顺带送上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上面似乎记着什么。
看着这个动作，路易·菲利普紧张了。
这是什么情况？
“拉法耶特侯爵，现在是正式会议。”路易·菲利普抢先说道，“请你不要做与会议无关的事。”
“不，这件事和会议正有关。”
拉法耶特侯爵拿起纸，在手里摆了摆。
“特鲁瓦那边的消息已经传来了，我们已经知道了相当多的幕后人士。”
听到这番话，在场众人纷纷哗然。
效率这么高？
特鲁瓦市长前脚刚来状告，现在香槟步兵团就送来了消息，如此高的效率，让在场的众人都感觉有些陌生。
而拉法耶特侯爵也借此机会，开始宣读了起来。
“特鲁瓦有一个名为约里斯的荷兰商人，与荷兰革命党存在联系，密谋宣传激进思想，以达到推翻国王的目的。而与他相关的人，包括一系列海关人士，譬如安德鲁·帕尔斯。”
说到这里，拉法耶特侯爵停顿了一下。
他直勾勾地看着路易·菲利普。
这样的动作，让这位公爵感觉浑身发毛，脊背传来一阵寒意。
“安德鲁·帕尔斯就是您推荐的官员吧？”
拉法耶特侯爵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