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会议结束之后,钟声在凡赛尔宫中的长廊里回响,鎏金窗框外映照进来的阳光,落在了路易·菲利普的脸上,让他的面色看上去明暗不定。
拉法耶特侯爵的反击,让路易·菲利普无比恼火。
更让他恼火的是,那个叫方丹的小军官,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提及了。
这个家伙实在是有些太烦了。
路易·菲利普能感觉到。
现在的拉法耶特侯爵,完全是把那个叫方丹的军官,当作一把尖刀来使用,帮助他在政治场上剪除对手。
最要命的是,路易·菲利普的手下,还确实没搞赢他。
同级别的人里,似乎没人是这个方丹的对手。
好在,路易·菲利普能用的人不止这一点。
在走了几步之后,他停下了脚步,在人流中驻足片刻之后,在看到了一位熟悉的面孔之后,便立刻走了上去。
“孔代亲王先生!”
路易·菲利普瞬间变得热情了起来。
他走上前,握住了这位亲王的手,使劲地摇晃着。
孔代亲王则有些懵。
事实上,孔代亲王和路易·菲利普的祖先,都来自如今的波旁王室,因此他们都是远亲。
只不过在隔了几代人之后,他们的关系早已疏远。
像路易·菲利普这样突如其来的热情,实在是让孔代亲王有些不适应。
“菲利普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对那件事的看法。”路易·菲利普试探性地问道,“你是勃艮第的总督,将来要是香槟步兵团被派往那里,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一群贱民而已。”
孔代亲王摇了摇头。
他一点都不在乎。
不过是死几个人,算什么大事。
在他眼里,平民这种东西,只要别一口气死个几百万,那就不能算大事。
平民活的这么苦,死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对吧?
但路易·菲利普着急了。
“但是你想,以国王陛下的性格,听说勃艮第死了那么多人,肯定会怪罪在你身上。”
“哦?”
这下孔代亲王听懂了。
死几千个平民不是什么大事。
但要是自己被国王怪罪了,那可就完蛋了。
“我们必须得把香槟步兵团控制住,让他们留在香槟,不能让他们到处跑,然后最好找到他们的问题,把他们当中的那些军官给摘出去,让他们滚出军队,然后再安插我们的人。”
路易·菲利普不遗余力地撺掇着,希望能够打动孔代亲王。
为此,他甚至愿意让出利益。
“到时候,你可以让你儿子的那些朋友,让他们去担任香槟步兵团的团长,你觉得如何?”
只要不是拉法耶特侯爵的人,对于路易·菲利普来说都能接受。
哪怕是孔代亲王这样的保守派。
但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孔代亲王居然同意了。
而且他还说:“我对安插人没有兴趣。”
这下,换路易·菲利普懵了。
他想做什么?
“我的孩子们想出去散散心,我也准备让他们的历练一下。还有我的女儿,你知道,她现在和一个诗人的关系很好,两个人一直都在通信。”
孔代亲王认真地说道。
“她将来是要成为孔代公主的人,居然和一个普通贵族有这么密切的联系,实在是有违妇道。我要让她远离巴黎,一定是城市里的人,教坏了我家的女儿。”
“啊?”
路易·菲利普感觉头晕晕的。
这位保守派,未免也太保了吧。
不过,保一点好。
至少比拉法耶特侯爵那样的家伙好。
“那就这么敲定了?”
尽管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但路易·菲利普的本能已经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
“一言为定。”
孔代亲王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开了。
而路易·菲利普也抬起头,思考了片刻。
让孔代亲王的儿子过去,随便找个理由,肯定可以支住那个家伙吧。
至少,可以让他难以行动。
然后嘛。
从这个家伙的行动可以看出,他也是个相当有野心的人,将来说不定可以利用和引诱他,掀起一场针对国王的大叛乱。
想到这儿,路易·菲利普不得不感叹自己的智慧。
实在是惊人!
......
香槟。
当讨论的结果传达到方丹这里的时候,方丹也懵了。
“观察团?”
方丹看着手中的信件。
“什么叫要派观察团来,而且还要我们来负责保卫,这不就是明着限制我们的动作吗?而且还是孔代亲王家族,唉。”
说到最后,方丹叹了口气。
仲马和贝尔蒂埃都端着烟斗,三人在缭绕的烟雾中,都看不清彼此的脸,但也都能感受到,潜藏在各自心中的忧愁。
其中最忧愁的,莫过于贝尔蒂埃了。
“就你的那些动作,这样处理已经算好的了。”贝尔蒂埃认真地说,“换作先王在位期间,你被拉出去枪毙十次都不够的。”
“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方丹摸了摸鼻子。
他嘴上不承认罢了。
实际上,若是真的遇到一个强硬些许,或者正儿八经的反动君主,方丹的人头早就送到巴黎去了。
但路易十六是个仁慈的君主。
他既想保持过去的传统,又想迎合新时代的议会民主制度,还非常乐意听取他人的意见,同时还没有决断能力,以及君王该有的杀伐果断。
然后就把事情搞成了这样。
现在的法兰西,完全就是一群权贵的角逐场。
而在他们的屁股底下,压着一群时刻都要爆炸的民众。
“不过,你的消息是从哪来的?”贝尔蒂埃问道。
“博阿尔内夫人。”
仲马替方丹回答了。
“方丹先生和博阿尔内夫人约瑟芬是好朋友,这位夫人的交际能力您也是知道的,而且她也是美洲人。”
“唉。”
贝尔蒂埃摇了摇头。
“这些都不重要了,方丹,总之这几天你我都得安分一点,不然真让他们抓住了问题,我们都要完蛋。”
“我明白。”
方丹立刻拍着胸脯,向贝尔蒂埃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然而,贝尔蒂埃不信。
上次方丹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他现在准备,给方丹先安排一点事情做。
“你不是和香槟当地的人关系很好吗?”贝尔蒂埃说,“去找那些人,筹备一场欢迎仪式。至少,不能让那些王公贵族们感觉受到了冷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