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马尔那句“这是我的主意！”像根针，狠狠扎在王道的神经上。

　　他瞬间明白了这个老狐狸！

　　目睹了自己在炮击前的预警和刚才精准的炮火指挥，看到了翻盘的希望，更看到了唾手可得的战功！

　　此刻下令给他授权，不如说是给自己即将到手的功劳做背书。

　　虽然当时王道和他谈好了指挥权的归属问题，但真当拉马尔当着他的面把功劳拿走，心里总不是滋味。

　　不过此刻理性还是战胜了感性，他初来乍到，本来就没得到部队的信任，要想能够驾驭部队只能暂时委曲求全，顾全大局。

　　君子报仇，十年还不晚呢。

　　“听到了吗？！”

　　王道的声音冰冷如铁，盖过了拉马尔立功心切的嘶吼，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扫过那些还在发懵的参谋和卫兵。

　　“师长有令！西北角！堵住缺口！立刻执行！违令者军法从事！”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既是重复拉马尔的命令，也是在告诉所有人，现在扛起这面旗，承担这责任的，是他本人！

　　“是！师副！”

　　刚才还犹豫的少校参谋第一个反应过来，这次再无迟疑，猛地抽出刺刀卡在枪口。

　　“师部警卫排！跟我来！”

　　王道不想再看拉马尔那张写满算计的脸，端着配枪，第一个冲出了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的指挥所。

　　少校、卫兵、参谋们无论高低贵贱，此刻都吼叫着紧随其后。

　　只留下拉马尔看着冲出去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渴望取代，他对着身边仅剩的一个传令兵吼道。

　　“快！去告诉预备队！我，拉马尔将军，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增援西北角！立刻！马上！”

　　他要确保功劳簿上，他的名字在最前面！

　　此刻的西北角，情况比俯瞰视角看到的更糟。

　　涌入的汉斯兵已经超过了一百多人，后续还有零散的身影在突破口的烟雾中闪现。

　　他们依托炸塌的胸墙和堆积的尸体，组成了坚固的环形防御。

　　高卢军预备队的几次反扑都被精准的火力打退，尸体在突破口前堆成了新的障碍。

　　老兵班长乔恩浑身浴血，右手挥舞着一把染血的工兵铲。

　　带着仅存的几个老兵，被压制在一个弹坑里，徒劳地投掷着手榴弹，每一次露头都引来一阵致命的子弹。

　　“砰！砰！”

　　王道冲在最前面，凭借俯瞰视角，他轻易找到了一段残破的交通壕视野盲区，两枪精准点掉了一个探身射击的汉斯机枪手。

　　他身后的敢死队立刻用手榴弹雨压制过去。

　　“轰！轰！轰！”

　　爆炸暂时压制了敌人的火力。

　　“士兵，带人从左侧交通壕贴上去！用手榴弹开路！”

　　王道冲着乔恩嘶吼着，声音穿透爆炸的轰鸣。

　　他虽然不认识对方，但是根据他在空中的观察，乔恩的战斗意志和战斗水平一定不差。

　　此刻得到命令的乔恩猛地抬头，看到是王道这名上校亲自带队，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兄弟们！和汉斯佬拼了！”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跃出弹坑，带着残兵如同受伤的猛兽，沿着王道指示的路线猛扑！

　　同时，王道对着少校参谋吼道。

　　“你带一半人，从右侧压！吸引火力！注意隐蔽！别硬冲！”

　　“是！”

　　少校立刻带人向右侧移动，枪声和呐喊声瞬间激烈起来。

　　“小心！你前面的战壕拐角很容易被炸，你绕开那里！”

　　正当少校前脚刚走，后脚却被王道连忙喊住。

　　原来，汉斯稀稀疏疏的火炮似乎也发现了西北角的鏖战，正在逐渐向这边集中炮火。

　　王道正是看见炮火预警的红圈这才好心提醒。

　　而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包括两个身手敏捷的卫兵，猛地扑向突破口正面那堆由尸体和瓦砾构成的临时掩体！

　　他要打掉这个最顽固的火力支撑点！

　　“手榴弹！延时两秒！”

　　王道低吼，自己率先拔掉一枚手榴弹的保险销，心中默数，猛地甩了出去！卫兵们紧随其后！

　　几枚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在空中翻滚，精准地越过掩体顶部，落向掩体后方！

　　“手榴弹！”

　　汉斯兵惊恐的喊叫刚起。

　　轰隆——！

　　延时投掷的手榴弹几乎在落地的瞬间凌空爆炸，破片和冲击波在狭窄的掩体后肆虐，惨叫声戛然而止。

　　“上！”

　　王道一跃而起，踩着滚烫的瓦砾和粘稠的血泥，第一个冲上了掩体！

　　他知道，要想迅速取得这些士兵的信任，并把自己的口碑在凡尔登这个穷乡僻壤重新打出名气，就必须放下身段和这些士兵们打成一片。

　　况且，如今的14师说的好听是步兵师，但实际上的兵力仅仅一个加强团左右，王道就是想坐镇后方也无兵可调。

　　他的手枪连续喷吐火舌，将两个被炸懵还在挣扎的汉斯兵撂倒。

　　卫兵们挺着刺刀紧随其后，凶狠地捅刺着任何还能动的灰色身影。

　　突破口正面的火力点被拔除了！

　　但这只是撕开了一道口子。

　　两侧的汉斯兵立刻调转枪口，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向王道立足的掩体。

　　泥土和碎石被打得四处飞溅，一个卫兵闷哼一声栽倒。

　　“压制！压制左右！”

　　王道趴在滚烫的瓦砾上，对着后面跟上来的士兵怒吼，同时他的俯瞰视角疯狂运转。

　　乔恩那边正和敌人绞杀在一起，少校在右侧吸引了大量火力但进展缓慢。

　　而更远处，那队增援的汉斯散兵已经逼近到不足三十米！

　　那挺致命的马克沁重机枪更是已经架设完毕，枪口正缓缓转向他们所在的突破口核心区域！

　　机枪手在调整射角，副射手在安装弹链，那冰冷的金属光泽在王道眼中如同死神的镰刀！

　　来不及了！呼叫炮火？通讯断绝！指望那迟钝的炮兵？

　　他们可能还在转移阵地或者装填！

　　等他们准备好，突破口早就被机枪扫成屠宰场，自己也成了筛子！

　　“妈的！”

　　王道心中发狠，猛地看向身边一个背着信号枪的通讯兵，那是师部用来在紧急情况下联络后方的装备。

　　这玩意当时在一战年代还是非常宝贵的，步兵师果然还是步兵师，还是有点家伙的。

　　“信号枪！红色！对着那挺机枪的方向！快！”

　　王道几乎是吼出来的，手指着汉斯马克沁所在的小土包方向。

　　通讯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抽出信号枪，对着王道指的方向，甚至来不及精确瞄准，猛地扣动扳机！

　　咻——啪！

　　一颗猩红的信号弹带着尖啸，划破硝烟弥漫的天空，在那挺马克沁机枪阵地的斜上方炸开！

　　虽然有些偏移，但那刺目的红光在昏暗的战场上异常醒目！

　　几乎就在信号弹升空的同时，王道的俯瞰视角看到了更让他心惊肉跳的一幕。

　　汉斯方向的炮兵观察哨显然也捕捉到了这个信号！

　　一门隐藏在后方树林边缘的汉斯155mm野战炮的炮口，正在缓缓转动，微弱的火光在炮膛深处一闪即逝！

　　“炮击！卧倒——！”

　　王道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嘶吼，同时猛地将身边的通讯兵扑倒在掩体后的凹坑里！

　　轰！！！

　　一道远比75炮更具毁灭性的爆炸就在他们刚刚立足的突破口附近炸开！

　　气浪将泥土、碎石、甚至一截断臂掀上了半空！

　　灼热的气流和破片如同死神的吐息横扫而过！几个反应稍慢的士兵瞬间被撕碎！

　　是汉斯的炮火反制！他们以为红色信号弹是高卢引导炮击的信号，抢先开火了！

　　这阴差阳错的一炮，虽然没有直接命中王道他们，却将突破口附近炸得一片狼藉，也暂时压制了正欲开火的马克沁机枪组！

　　机会！

　　王道被震得七荤八素，耳朵嗡嗡作响，但他脑海中的俯瞰视角却异常清晰！

　　汉斯那门155炮开火暴露了位置，炮口烟清晰可见！而自己那支反应迟钝的炮兵……等等！

　　他的视角猛地拉向己方炮兵阵地。

　　混乱中，竟然有两门75炮已经完成了装填和瞄准！炮口正对着……正是西北角突破口前方区域！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看到了信号弹，但显然他们收到了拉马尔或其他人传达支援西北角的命令，正在准备射击！

　　“通讯兵！电话线修通吗？！”

　　他对着身后吼道。

　　“长官！通了！刚接通！”

　　一个灰头土脸的通讯兵抱着电话机滚了过来，话筒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王道一把夺过话筒，对着里面用尽最后的力气咆哮，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炮兵！我是维克托·杜兰特！听好！紧急坐标！”

　　“目标一：方位角西北18度，距离3标尺！汉斯重机枪阵地！高爆弹！急速射！”

　　“目标二：方位角西北7度，距离2.3标尺附1尺！榴霰弹！急速射！”

　　“打！给我狠狠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