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被掩藏的苦难
圣吉列斯赶到时,正瞧见白樾蹲在墙边,手拽着刺客露在外头的半截靴子,嘴里念叨:“整不出来……”
“师公,您受伤了?“圣吉列斯扫了一眼白樾的衣角,那里沾着的血渍。
“刺客的。”白樾起身拍了拍手,在看到手上还有血迹的时候,他抓起衣角擦了擦。
白樾拿出通讯器,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打去电话。
“乌戈,过来处理些东西。”
“这是什么?”乌戈连长疑惑地看着照片里的那个角。
“刺客。”
“什么!@!”
乌戈连长从凳子上跳起来。
圣师在神圣泰拉遭到刺杀,这件事不亚于灵族小丑进入王座厅。
乌戈连长夺门而出,几个呼吸间就离开了皇宫区,朝着白樾那边飞奔而去。
“你不用这么着急,我好着呢,你过来处理一下后续就行,我去和圣吉列斯逛街了,拜拜!”
挂断电话,白樾指尖划过墙壁,蛛网般的裂痕竟如活物般蠕动愈合,转眼只剩一道浅淡的灰印。
下巢的风裹着酸腐味灌入鼻腔,圣吉列斯避开头顶滴落的冷凝液,白樾却如鱼得水般穿梭在霓虹与阴影交织的窄巷里。
“《悲剧的诞生》…”他忽然驻足,指尖夹着一枚王座币弹向空中。
“你为什么会看不懂呢?”
“帝国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方面的记载,除了父亲,没有人了解和在乎那个人类诞生早期就出现的思想。”
圣吉列斯跟着白樾穿过狭窄的排污管道时,靴底正黏着某种胶状的黑色物质。
管道壁上嵌着发光的苔藓,幽绿的光晕中漂浮着无数金属碎屑,像一场凝固的微型星暴。
远处传来蒸汽阀门的嘶鸣,与头顶巨型广告屏播放的圣歌混成苦难的交响曲。
“好吧,我来给你解释一下。”白樾突然停在一处塌陷的穹顶下,指尖拂过从陶钢混凝土裂缝里钻出的银色植株。
叶片边缘的锯齿在昏光中闪烁,宛如无数把微型链锯。
“日神即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阿波罗为代表,象征形式、秩序、理性和个体化原则。
体现为对美的外观的追求,通过清晰的界限、和谐的结构和梦幻般的幻象,掩盖生命的混沌与痛苦。”
“师公,希腊神话只是听过。”
白樾用手掐下了一片叶子,摸了摸,松开手,叶片掉落在污水之中。
圣吉列斯凝视着叶片残骸在污水里打旋。
他想起禁军圣殿的琉璃花窗,那些用铅条框定的神圣图景永远笼罩在熏香烟雾中,而这里的植物却野蛮地穿透了帝国最坚硬的造物。
转过三处用尸体冷藏柜垒成的街垒后,他们踏入一片被遗忘的广场。残缺的帝皇雕像斜插在废墟里,大理石手掌上筑着蜂窝状的贫民窟,晾晒的衣物如彩旗般从指缝垂落。
几个孩子正踩着雕像膝盖跳跃,用简易的光源在雕像眼眶里投射出滑稽的鬼脸。
“没事,不重要,听我讲就行了。”
白樾跃上帝皇雕像的肩膀,锈蚀的金属在他脚下发出哀鸣。
远处某扇亮着昏黄灯光的舷窗,窗内有个老妇正用子弹壳焊接风铃:“日神本身理应被看做个体化原理的壮丽的神圣形象,他的表情和目光向我们表明了‘外观’的全部喜悦、智慧及其美丽。”
圣吉列斯露出不解的目光。
“好吧,我举个例子。”
白樾指了指脚下的帝皇圣像。
“帝国把人们的一切苦难装进圣像,可是难以否认的是,正是牺牲与死亡铸成了帝国的根基。”
白樾手中开出一朵血红的杜鹃花。
圣吉列斯蹲下身,指尖触到帝皇圣像表面龟裂的锈迹。
白樾从帝皇的肩膀上跳下,落在圣吉列斯身旁。
“嗯?”
白樾在圣吉列斯身上闻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圣吉列斯身上原本的味道是阳光的,带着些淡淡的血腥味,但这会他的身上有着一种幽香。
“不对劲。”白樾的目光在圣吉列斯身上搜索着一些东西,很快他就发现了目标。
圣吉列斯的肩膀处有一根银色的长发。
白樾微笑着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看透一切的笑容。
圣吉列斯并没有发现白樾的异样。
帝皇圣像的脚下摆放着一些罐子。
罐中浑浊的液体倒映出他动摇的金色瞳孔。
“看那边。”
白樾突然拽着他贴紧墙壁。
巷道对面,几个衣衫褴褛的工人正在搬运反应堆废料。
他们用铁链将厚重的铅棺捆在背上,裸露的脊梁烙出焦黑的帝国双头鹰印记。
最年长的工人突然唱起走调的战歌,其他人立刻用扳手敲击管道应和,飞溅的火星在暮色中连成转瞬即逝的星环。
“日神之梦是完美的纪念碑,酒神之醉则将一切打破。”
白樾的呼吸在冰凉的墙壁上里凝成白霜:“帝国用一千种语言赞美帝皇的伟业,用尽全力保持着帝国的光辉外观。”
那圣吉列斯的灵魂震颤着。
那走调的战歌里诉说着,生命在重压下迸发的、近乎荒诞的韧性。
他怎会不理解悲剧的真意,那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慈悲从来不会对人们的苦难视而不见。
他的子嗣,恸哭者就继承了圣吉列斯的慈悲,也许他们作为死亡天使看不到很多东西,但依然尝试着解救那些痛苦的人们。
此时,圣吉列斯不再以原体的视角看向人类,现在,他成为了凡人之中的一份子。
那些工人最终停在一处用教堂彩窗残片搭建的窝棚前。
透过破碎的圣徒画像,可见内部墙上贴满手绘的星图,每颗行星都被涂改成酒杯形状。
白樾从门缝抽出一本泡过机油的笔记,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某位下巢诗人的狂想:“赞美神皇…我们用舰炮的冷却液酿酒,在喝醉时才能看清,那伟大的、端坐于王座之上的身影…”
“来一杯吧,我会把你喝翻到桌子底下。”
圣吉列斯跟着白樾钻进酒馆时,头顶的霓虹灯管正滋啦滋啦地闪烁着。
浑浊的空气中漂浮着发酵谷物的酸味和机油的金属腥气,角落里蜷缩着几个裹着防辐射斗篷的拾荒者,他们干裂的嘴唇紧贴着酒杯边缘,仿佛在啜饮最后一口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