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下午瞧见的那群野山羊，徐东阳就忍不住笑了，在徐父旁边坐下说：“二爹，我今天去神堂峪那儿转了转，发现原本在后山的那群野山羊，都跑到那儿去了。县大队每天十几个人进山，动静那么大，那些大型动物早被吓跑了。往后啊，他们要打猎，可得去更远的地儿了。”

　　“唉，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徐父伸手摩挲着下巴，过了一会儿，笑着说：“我说前段时间他们天天扛着猎物下山，咋突然就没声儿了呢。”

　　“这就是典型的竭泽而渔啊。”陈父端着茶杯，从屋里走了出来，接过话茬说道，“山里的动物又不傻，东边闹得这么凶，自然就往西、往北跑了。”

　　“可不是嘛！”徐父接着说，“他们以为山上猎物多，打一头吃一头，也不知道腌制存着。”得意地双手一摊，“还得多亏我女婿，这不，没猎物了，又想起找我帮忙了。”

　　徐母一边忙活手里的活儿，一边抬头说：“刚才东阳不是说有些猎物跑到神堂峪去了吗？他们咋不去那儿打猎呢？”

　　“这你就不懂了！”徐父解释道，“他们的职责是保护这一带的老百姓，大老远跑去燕山打猎，被领导知道了，不得挨批？”

　　“爹，您还漏了一点。”徐东阳补充道，“就算去了燕山，打到了猎物，怎么拿回来也是个大问题。要知道，那儿不光有野猪，还有长城关卡上的国军呢。”说着，他留意到大娘脸色微微一变，赶忙走到大娘跟前，安慰道：“大娘，明早我一准把东西拿回来。”

　　“娘，您别担心！”陈雪茹拉着徐慧真走了过来，瞪了徐东阳一眼说，“要是他明早不把东西拿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陈母没想到自己脸上这点细微变化，就让女婿这么紧张，赶忙笑着说：“那倒不至于。东阳，明早可一定要早点拿回来，不然到时候事儿可多了。”

　　“行嘞，您就放心吧，天一亮我就去！”

　　过了一会儿，徐父一脸愁容地问：“东阳，要是县大队再问我打猎的事儿，我咋说呀？”

　　“咋说？实话实说呗！”徐母嘟囔道，“你还真把女婿当成神仙啦？有因就有果嘛。”

　　徐东阳看着老两口，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了想说：“二爹，二娘说得在理。以前咱们打猎，没枪的时候，大多靠陷阱、弓箭，偶尔才开几枪。县大队可倒好，十几个人扛着枪去打猎，一次两次还行，时间长了，动物能不跑吗？想要它们再回来，估计得等上一段时间了。”

　　“也只能这样了。行，我知道咋说了。”徐父点点头。

　　一九四八年七月十六日

　　晨曦才刚悄悄爬上枝头，徐东阳就把一头肥硕的野猪、一只野山羊，外加两只野鸡，搁在了厨房门口。随后，他挽起袖子，麻溜地忙活起来。退毛、剁块，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

　　等大娘、二娘慢悠悠地起床，走出屋子时，徐东阳已经把那些猎物拾掇得干干净净了。

　　徐东阳心里跟明镜似的，虽说和陈雪茹这门亲事，是婶子主动提出来，但他可不敢有丝毫懈怠。在他看来，一个男人娶两个老婆，对女人总归是不公平的。既然决定接纳陈雪茹，自己肩上的责任自然就更重了。要不是大娘和二娘都点头同意，慧真也没意见，再加上自己每次外出打猎，一去就是好几天，实在放心不下慧真一个人在家，他还真不一定会应下这门婚事。这并非他矫情，实在是他一个女人都应付不过来，更别说应付两个了。

　　想想自从陈雪茹来了后，他都多久没有和慧真谈情说爱了，哎，说出去都是一肚子的泪。他打心眼里佩服那些一拖三、一拖四的猛人。

　　正想着，陈雪茹的母亲走了过来。她一眼就瞧见了石桌上摆着的野猪和山羊，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又惊又喜地说道：“东阳，你这手脚也太麻利了！”虽说女婿之前拍着胸脯保证过，早上肯定能把猎物带回来，可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就怕在这定亲的日子里，委屈了自家闺女。这下可好了，一睁眼就迎来这么大的惊喜。

　　“那可不。”徐东阳抬起头，咧嘴笑了笑，说：“今日怎么说都是我的大喜日子，我要是不积极点儿，那可不像话。”

　　徐母看着好姐妹那高兴劲儿，忍不住打趣道：“东阳啊，我还以为今儿个得忙活一早上呢。照这架势，我看还能回去再眯一会儿。”

　　徐东阳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说道：“大娘、二娘，这野猪和山羊，是腌起来存着，还是送人，你们拿主意。我呢，就负责把这四个羊腿烤得喷香喷香的。”

　　徐父在屋里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动静，赶忙穿上衣裳，走了出来。他刚想提议把猎物送去前线，眼角余光瞥见老伴投来的眼神，瞬间心领神会，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老头子，你昨晚不是还念叨，后山猎物越来越少了嘛。要送就少送点。今儿可是咱们家的大喜事，也给你弟送些去。羊肉两个丫头爱吃，就留着。野猪留两条腿，剩下的给你二弟多少，送县大队多少，你自己看着办。”徐母说道。

　　“对对对！这么大的喜事，就该让大伙都沾沾喜气！”徐父一拍大腿，站起身来，麻溜地将野猪肉搬到三轮车上，又细心地用麻袋盖好，“老伴，我这就给他们送去。”说完，早饭也顾不上吃，蹬着三轮车就出去了。

　　“这死老头子，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徐母望着老伴远去的背影，转过身，笑着和陈母念叨起来。

　　“嗨，他那是高兴呗！”陈母笑着应和道，转身往厨房走去，“她婶，还给老徐留早饭不？”

　　“不用，他这会儿出去，指不定多少人抢着请他吃早饭呢。跟你说，现在村里头谁不稀罕他呀，跟他套套近乎，说不定就能分点肉吃。”徐母也跟着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