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慢悠悠进村，天色已经黑了，只有三四个孩子在村子里的土路上嬉闹着。

　　还不到闭院的时辰，家家户户都点上了煤油灯，照得土路上一片昏黄。

　　此刻徐父正跟徐文彬说着话，主要是聊刺身该用什么鱼，具体的腌制手法，他早先也跟着看了，没啥难的。

　　“咱胶州湾这边有鲈鱼、偏口鱼、青花鱼，这些能生吃，乌头鱼你也试过，吃起来都差不多。”

　　“捞上来就得放血，要是鱼放甲板上时间长点，那可腥着呢。”

　　徐父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下，这些个鱼可都是逮了能卖上钱的，天天吃钱，他可舍不得，不由得问道：“那别的鱼为啥不能吃啊？”

　　“有些是难吃，嚼起来发柴。有些是里头有虫子，人吃了可不得了。”徐文彬正想再提醒他爹一声，却听黑不隆冬的拐角里头传出来“啪啪啪”的抽打声。

　　又有男人的吼骂声响起：“我让你跑！还敢背着老子往娘家跑！”

　　“今儿老子揍不死你！”

　　“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了。”

　　女人似乎是被打得疼了，哭着说道：“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起初两人都没太在意，村子里都是大老粗，喝多了就喜欢发酒疯，有时候还能看到俩夫妻都喝多了，互相扇耳巴子呢。

　　但那女声叫得越来越响，让徐文彬皱了皱眉，听得这声音也是愈发的耳熟。

　　他拉住徐父的胳膊，问道：“爹，我咋听这声音这么熟？”

　　“我听听，嗯...这咋听着像是老李头他家琴妮儿的声呢？”

　　“奇了怪了，这雅琴不是嫁到邻村去了吗？咋又回来了？”

　　听他爹一提起，徐文彬这才想起熟悉的地方在哪了。

　　两家挨着，说起来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平时没少碰面。

　　要是没遇上也就罢了，这都到了家门口了，还能让那外村的人欺负了自家村里的人？

　　徐文彬三两步冲到巷子里，看清了两人，对着那还在殴打李雅琴的男人上去就是一脚，嘴里喊着：“卧槽你嘛！哪儿来的混子？敢在我们村打人！”

　　那男人被踹了个趔趄，还没反应过来，胸口上又挨了一脚，疼得他一时站不起来，只能嘴上动动：“尼特娘谁啊？！我揍我媳妇，关你啥事？”

　　“你媳妇？你媳妇也不能这么打！没看到你媳妇已经服软了吗？”说着说着，徐文彬又上去一脚，狠狠踢在男人的肚子上，让那汉子躬着腰弯成个虾米状。

　　以前在海上没少跟人因渔场起冲突，尤其是后世禁了枪，又不敢动家伙，只能靠着拳脚打架，倒也练成了点手法，专挑那些不容易落下毛病，又能让人疼的地方下脚。

　　在他的身后，徐父已经将李雅琴从地上搀扶起来，可能是终于看到了长辈，李雅琴哭得更是厉害。

　　哭声将附近的几口子人都惊动出来，纷纷跑到巷子口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人还带着手电筒，灯光照着，他们也都发现了站着的徐文彬。

　　“彬子，这是咋了？”十几人将巷子口围住，有男有女，好奇地张望着里头那个蜷缩在地上的男人。

　　“这混小子来咱村打人！”徐文彬留了个心眼，只招呼一声：“看这行头，应该是外村的混子。”

　　此话一出，人群中的男人们都变了脸色，外村人进自家村子闹事打人，这传出去还得了？

　　一个个撸起袖子，拿着手电筒的也都交给了自家媳妇，上去对着那男人又是一顿拳打脚踢，临了还把那男人从地上拉起来，拍脑袋的拍脑袋，锤背的锤背。

　　都是上了年纪的，下手都有分寸，最后将人送到村长家，让村长处理。

　　当然，这些都是徐文彬走后的事情了，除了开头的那几脚外，他再没动手，跟着徐父将李雅琴搀扶到李家院门外。

　　“李叔，李叔”徐文彬一边喊着，一边跟着李雅琴和徐父进了院子。

　　两家人也是熟络，李叔都没出屋，只在屋子里喊着：“哎，在家呢，进屋来。”

　　这会儿老两口正吃着晚饭，对徐文彬上门也不意外，以前徐文彬老是被他娘拿柳木棍子撵出来，这小子就会偷偷跑到这边儿，老两口多多少少也给添点儿吃食。

　　“又给你娘撵...”这话还没说完，老李头就是一懵，再打眼一瞧，这不是二闺女吗？

　　二闺女一进了家门就跟水闸开了似的，哭着跑到了她娘的身边。

　　“这是咋回事啊？”老李头看了看徐文彬，又转向徐父。

　　要不是徐父也跟着来了，他都会以为是徐文彬这混小子欺负了自家闺女。

　　徐父将刚才发生在巷子里的事对老李头说了一遍，气得老李头饭也不想吃了，嚷嚷着就要去村长家跟那个混账女婿算账。

　　还是徐文彬父子俩好说歹说地将老李头拉住，“李叔啊，我走前已经踢了那小子好几脚，走的时候，我还跟王叔他们说那就是个外村混子，一帮汉子揍得那叫个使劲儿。”

　　“叔，你就放心吧，咱就当不知道这事儿。雅琴回来就回来，正好住上个几天。”

　　“以后琴妮就留在家里，那小子敢来，老子打断他的腿！”老李头此时正在气头上，又是拍桌子，又是瞪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冲徐父、徐文彬说道：“这次还是多谢你们了哈，既然来了，我让秀云再做俩菜，咱们喝点。”

　　徐文彬摆着手笑道：“叔，咱们是啥关系？今儿出了海都还没回过家，我娘还等着呢，就一两步的事，等会儿我们再过来。”

　　老李头也不再阻拦，刚才听徐父说了碰上的事，可还不知道那个混账为啥打自家闺女呢，他还得过去问问。

　　徐文彬两人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后头李叔和秀云婶子的骂声：“当初还不是你听了那刘老媒婆的鬼话？自家村里的不嫁，好生生地非要让雅琴嫁外村！”

　　“你这是把雅琴往火坑里推！”

　　“要不是那彩礼钱，老三怎么去县里上高中？！”

　　后边的走进自家院门的徐文彬就听不清了，他叹了口气，这事还是没钱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