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胡松的功夫，侯炼问那矮小铁匠道：“在下姓侯名炼，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矮小铁匠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搁在他身旁的那把双砧锤。

　　答道：“先生不敢当。”

　　“我是村子里的铁匠，姓张名当当。”

　　侯炼连忙起身，抱拳行礼。

　　刚想继续询问那十合一工具与张当当平日里的打铁工作，好与他拉近关系，再将自己此行目的问出口之时。

　　忽地一愣。

　　喃喃道：“张当当，张当当。”

　　“可是魏大哥提到过的那位不愿入行会的天才铁匠？”

　　正想着，张当当忽然开口了。

　　他指指炉中已烧红的神赐玄铁，对侯炼道：“铁匠先生，那光头一时半会选不好的，要不你先试试？”

　　……

　　胡松是抱着袖子打了结的外衣出来的，武功秘籍就藏在里面。

　　侯炼正欲问选了哪几本，看见他那副捡到宝的小孩样，笑着又把话憋了回去。

　　张当当却开口了：“拿了我的秘籍，不给我看看？”

　　闻言，胡松嘻嘻笑着，抬起肩膀蹭蹭下巴，走上前去，猛地展开衣服，又啪一声合拢。

　　“都是我需要的，多谢兄弟了！”

　　连忙跑开。

　　站在侯炼身边。

　　沉默半晌。

　　忽然觉得铺子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他看看侯炼，又看看张当当。

　　发现二人正盯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你们……”

　　胡松将衣服紧紧抱住，警惕地看着二人：“你们想干嘛？”

　　侯炼嘻嘻一笑，道：“不干嘛，等你打铁呢。”

　　胡松又看张当当，见他不置可否。

　　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道：“打铁就打铁，这样看我作甚？”

　　说着，捡起地上的双砧锤，来到铁匠炉前，探进去一扒拉，就将神赐玄铁扒了出来。

　　那神赐玄铁早已烧得通红，软塌在铁砧上，慢慢滑动摊开。

　　胡松交换着甩动双臂，举起双砧锤。

　　一棍子砸在了神赐玄铁上！

　　当的一声！

　　金色的铁水飞溅！

　　却并未在其上留下任何痕迹。

　　那神赐玄铁依然保持着匀速，缓缓摊开。

　　可胡松的身子却倒飞而出！

　　直直飞出铁匠铺！

　　重重砸在了院门上！

　　侯炼急忙起身去看，就见胡松被双砧锤压在地上，双手撑住地面，半天站不起来。

　　他惊呼一声：“胡兄！”

　　就欲冲上去救人。

　　却又被张当当的声音拦了下来：“他自己可以起来的。”

　　“这……”

　　侯炼不由止住了步伐。

　　就听那胡松一声大喝，一跃而起，抓起双砧锤，大步冲向了铁匠铺。

　　还撞了侯炼一个趔趄。

　　他还没来得及回身，铺内一声闷响，紧接着，壮硕的身躯朝外炮弹般射出。

　　头上身上沾满了泥土污垢。

　　这次胡松学聪明了些，没让双砧锤压着他，但依然受了不轻的撞伤。

　　见侯炼担忧地望着他。

　　他又是一声怒喝，从地上站起，冲回铺内。

　　紧接着又光头朝外，如炮弹般飞出。

　　摔在院内。

　　喘息片刻。

　　起身！

　　怒吼！

　　飞出！

　　起身！

　　怒吼！

　　飞出！

　　……！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等他再一次爬起的时候，嗓子眼忽地一甜，弯腰一呕，呕出来一大摊血。

　　“胡兄！”

　　侯炼一声惊呼，胡松却冲他伸出手掌比了一个“停”，道：“我没事！”

　　然后忽地仰头大笑，笑声癫狂！

　　笑罢，大喊道：“大爷爷的经脉，终于疏通了！”

　　“这他妈就是经脉畅通的感觉吗？太舒爽了！太畅快了！哈哈哈！”

　　侯炼一愣：“经脉疏通？”

　　“嗯。”

　　张当当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应了一声。

　　此时此刻，在他的脸上，挂起了一抹欣慰的微笑。

　　那胡松继续喊道：“他妈的，谁说先天经脉闭塞这辈子就没法练武的？”

　　“大爷爷今天就把经脉疏通了，大爷爷可以练内功了！”

　　接着又是一阵大笑。

　　笑声穿透寒冷的夜空，在村子的上空久久回荡。

　　听到这，侯炼忽然反应过来。

　　这胡兄，虽然武艺高强，力大无穷，却似乎一直没在他面前施展过内功。

　　的确，昨日在郧阳县城中，对方若有内力傍身，又岂需追逐他呢？

　　“胡兄竟然是先天经脉闭塞。”

　　侯炼难以置信地喃喃着：“那他的外功……”

　　张当当在一旁接话道：“已经是平凡人的极限了。”

　　“可惜，一个天资受限的平凡人，加入任何一个门派，也无法得到内功的传承。”

　　“所以……张兄，你是如何发现他经脉闭塞的？”

　　闻言，张当当微微一笑：“他将神赐玄铁挑入炉中的时候，分明是用内力发功的姿势。”

　　“我却没有感受到一丝内力波动。”

　　说罢，转身回屋。

　　那胡松还在不停地喊叫着。

　　很快，铁匠铺外就围满了被吵醒的村人。

　　“呦，这是张当当他叔还是他伯啊？怎么疯疯癫癫的？”

　　“都快三更天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这两月可都是神赐日，我们要忙着做神仙梦呢！”

　　“就是啊！你不信神仙，也不能妨碍我们信啊！你看我们都住上多好的房子、过起多好的日子了？你不信神仙，却还住在这破房子里！”

　　“他这就是活该！我们捡着啥就是啥，他打出来再好的玩意儿，也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村人们议论着，指指点点，口水不要钱似地飞溅，手里举着的火把，逼退了漆黑的夜色。

　　说到兴处，有人举起火把，一把朝胡松这边扔了过来。

　　胡松也早已在声讨中停止了呐喊。

　　村人们这些话虽说是在阴阳讽刺张当当，但却是因他而起。

　　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他冷哼一声，挥锤荡开火把，转身朝屋内走去。

　　侯炼也跟着他回了屋。

　　带上门，将村人的声音隔绝在外。

　　和胡松坐在椅子上，看看张当当，又看看那块已冷却凝固的神赐玄铁。

　　一时不知该说些啥。

　　张当当却笑了。

　　他捡起那副十合一的工具，夹住冷却的神赐玄铁，放回熊熊燃烧的火炉。

　　并没在意屋外的喊叫。

　　而是对二人道：“这块铁也得打几件物品出来，今晚要用。”

　　又对胡松道：“光头，你刚疏通经脉，身上还有伤，去我屋子里找瓶内伤药吃吃。”

　　又对侯炼道：“铁匠先生，替我打这块铁吧。”

　　待那铁块烧得通红，他将其夹出，分成六份，留了五块给侯炼，自己打了剩下一块，便握起十合一工具，细细雕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