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眼下就剩你我三人，还是各凭本事活命吧。”

　　“在下，先告辞了。”

　　白衣男子留下一句后，循着李半仙离开的路径追去。

　　“这位大哥……”年轻人似乎拿不定主意，看向宋无阳。

　　“不用管我，你自行离开便是。”宋无阳眼眸低沉，“阁下的心意，在下心领了，若是今夜出不去，可绕回此地将就一夜，切记不可白天离开府门。”

　　宋无阳从张云生那得知，若是待在原有的屋中待到天亮，即可平安度过一夜。

　　“嗯？我明白了。”

　　年轻人怔了下，刚刚还在纠结要不要带他一起逃命，没想到此人会反过来给他建议。

　　匆匆道回，其身影也消失在走廊尽头。

　　“看来，你也瞧出来了。”

　　憋了老半天的陈修广终于有了冒头的机会，此刻他没有选择靠气泡交流，而是直接以金身虚影显现在宋无阳肩旁。

　　“嗯……没猜错的话，那两位应该都是精怪。”

　　宋无阳顿了顿，“那年轻人是个尸妖，这个不难看出，那男子倒有些难度，徒儿觉得应该是只狐妖？”

　　望炁一术，辨妖鬼亦有用处，只是若自己道行不够，对方想要隐藏那也是极为轻松。

　　不过，该隐藏时隐藏，有时将妖气暴发，不失为个好办法。

　　适才察觉到那老道的探炁，陈修广也不客气，当即爆发了妖气回应。

　　既是为了赶那人离开，别赴这趟浑水，又是想要看看自己与那两妖相比，到底是何水平。

　　‘看来，我实力应该还不错。’

　　陈修广没有坐山诀加持，单凭以灵炁感知，只能辨别出那两位非人，至于是何妖类，就要靠他的鼻子了。

　　白衣男子一身骚气，的确是他追查已久的狐妖。

　　年轻人身上有股尸臭，其中还包含着淡淡的酒气，他猜测应该与几年前在宋香元酒馆偶遇的那些酒虫鬼有关。

　　或许是类似于他之前和寅山君那种上下级关系。

　　妖鬼共生，并不稀奇。

　　‘既然能辨认出那狐妖的身份，这孩子道行又精进了。’

　　他自诩，宋无阳若是想要侦破那狐妖的障眼法，目前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

　　‘坐山诀常人三十年入门，这孩子用了不到十年，加上自创法术字诀，如今道行进步又如此之快……’

　　自打见识了宋无阳体内蕴含的神韵后，他就打定此子绝不一般。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般变态。

　　‘他该不会，也能看穿我妖类的身份了吧……’

　　猝然间，一个想法，不由心生。

　　当初宋无阳还是懵懂孩童，说什么便信什么，如今有了修为在身，暴露是迟早的事。

　　若到时候师徒反目……

　　‘罢了，还是点到为止吧。’

　　纠结片刻，陈修广决定坦然相告。

　　“徒儿，其实为师也是只妖，并不是我所言的神仙。”

　　此话一出，二人陷入沉默，空气仿佛被抽走，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盯着宋无阳的侧脸，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膛。

　　一息，两息……

　　‘果然啊…’

　　他心中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嗯，师父你在说什么呢？徒儿早知道了啊。”

　　出人意料的是，宋无阳却是满不在乎地回应道，话语里尽显随性。

　　“早知道了？”

　　陈修广猛地僵住，鱼尾悬在半空忘了摆动。

　　“对啊，早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为师？”

　　“啊，这有何要说的吗，我以为师父也不在意呢……要说什么时候知道的话，我想，大概是第二次见师父你的时候吧。”

　　“第二次见？不是最近才知道的？”

　　陈修广有些懵了，甩动鱼身围着宋无阳打转。

　　“就是猜的嘛，师父，你真当徒儿好骗啊，谁家神仙要天天吸我血的。”宋无阳说着，回忆起以前，突然冒出来一条会说话的鱼要吸自己血，这般奇怪的事，不怀疑也就罢了，最主要他还真老实地去照做，不由被幼时的无知感到无奈。

　　反正若是叫现在的他碰上陈修广，高低得去城隍庙住个三两夜。

　　“不过我当时确实有些拿不定主意，现在有了辩识的能力，果然也没猜错嘛。”

　　“那…那你知道为师是妖，就没什么别的想法？”

　　他的声音不自觉放软，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谨慎。

　　“没有啊，师父就是师父，您对徒儿的好都是货真价实的，是妖是仙，我想没那么重要。”宋无阳认真地看着他，“我只要清楚您是我师父，我是您徒弟便对了。”

　　他觉得说的有些多了，整理好衣襟，赶忙摆正腰间的葫芦。

　　“好了师父，没事说这些做甚，当下该想想如何逃出去才是。”

　　陈修广听得有些出神，等回过神来，宋无阳已经快到走廊的另一头。

　　“师父，快来啊。”

　　他挥手，发出无声的邀约。

　　‘唉，是我多心了。’

　　陈修广则对自己念叨，一个晃身跟上前去。

　　“来了，来了。”

　　……

　　另一边，逃到张府角落的李半仙靠着墙壁大口喘着粗气，心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呼，不行了，实在是跑不动了。”

　　跑了足足一刻来钟，李半仙这半截入土的身子实在是快扛不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张老爷口中的鬼祟还没见到，就一头扎进了妖怪圈子。

　　“我得赶紧离开这里，一刻也耽搁不得。”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颤声说道，“再待下去非把命丢了不可！”

　　咬了咬牙，强撑着起身，朝着张府大门的方向摸去。

　　然而，当他来到原本大厅的位置时，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怎么可能？大厅怎么变成茅房了？！”恶臭袭来，熏得他睁不开眼，捂着口鼻连连后退。

　　本想原路返回的他，刚转过身，便发现上一秒刚刚走过的回廊不知何时变成一条院落中的石径，两侧假山怪石嶙峋，中央有一池塘，其水面平静如死水，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周围迷雾四起，看不清道路尽头通向哪里。

　　李半仙哽咽一声。

　　“完了完了，这是鬼打墙！张老爷啊，你害苦我了……”

　　铃铃铃——

　　霎时，叫苦连天的李半仙忽地听见一阵铃铛声。

　　朝远处观望，白雾中渐渐显现出一黑色轮廓，好像……走出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