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酒虱子
“人生快意当如此,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干!”
酒虫们成群结队,脸贴脸,尾巴相接,摇动人脑袋,扭动虫身躯,像是南飞的大雁,一会儿摆出八字,一会摆人字。
酒意上头,虫身快哉,如此诗情画意,充满豪情之言辞,若不去瞧,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出来小酌作诗。
当然,若不是虫子们长相磕碜,看起来确实还真挺温馨。
“老大,咱们换一家吧,这酒喝腻了,喝腻了。”
“对!对!喝腻了!喝腻了!”
虫群们的附和在酒馆内叠作声起。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脑袋最大个儿的一只酒虫咳了咳,便镇住一众,明显是做老大的。
“今日,我观此地风水局大变,又瞧那缸中鱼儿泼辣的很,有道是,宝物显,天地垂迹,渊鱼腾跃,这家的主人肯定得了不得了的宝贝。”
此言不假,虫群小弟们白日不敢露面现身,唯有虫老大可探查一二,今日窃酒之时,他便察觉此地不对劲。
说不出怎么形容,只能说……朝气蓬勃?
“咱们若是得来,今后想喝甚么酒,就喝甚么酒,来来,再忍耐几天,待我……”
酒虫老大正说得尽兴,忽地,身旁一阵金霞流转,一条鳞波闪烁的河溪自房梁洒下。
水势汹涌,来浪上还乘着条鱼。
金色的鱼!!
“老大快看,是宝贝!”
“有酒喝咯,有酒喝咯!”
虫小弟们精神亢奋,那叫一个激动。
“金色的鱼?这是何物……算了算了,既然你都自己出现了,走,小的们,一起收了它。”
虫老大自己都没想到这宝贝说出现就出现,当即下令指挥,虫群们应声答是,你抬我我抬你,顷刻间,堆挤出一张大手形状,二话不说便朝浮于半空的金色鱼身握去……
气势还真有些强硬,若没有金身,怕真难以对付。
“何方妖孽,敢在此侮辱神明!”
虫手包裹住鱼身的一瞬间,一道磅礴之音作响,随即伴随着光晕从虫群间的缝隙刺出,似道道光剑,轰然炸响。
偌大的虫手即刻间溃散崩解,散落的弟兄们砸在屋顶、墙面,落得个漫天虫雨。
狼狈不堪下,他们惨叫连连,有的直接消散,有的则倒地不起,身躯黯淡。
陈修广猜得不错,这群小家伙并非精怪,而为鬼类。
因为,只有鬼物才会被神韵压制成这般惨状。
“神……力!?你是正神!?”
虫老大侥幸逃过一劫,半边脸被炸掉,断口处呈焰状,剩下的部分则满是讶异。
“神明大人饶命,小的只是嘴馋偷些酒喝,绝不曾害过人。”
而此时此刻,广天县城偏西北的庙司坊,广天县城隍所在。
庙宇中泥塑神像震动。
常人不可见的表象下,一身着瑞兽祥云袍的宽厚身影,已然伫立高堂之上。
“巡游何在,速去宋氏酒家查探!”
“领命!”
两名阴差身穿黑色衙役服,一人肩缠锁链,一人腰别刀剑,化为两道青烟离开城隍庙,朝目的地而去。
…………
宋氏酒馆,陈修广俯瞰地上没剩几只的虫鬼,心想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老实讲,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威力。毕竟,从宋无阳身上剥离的神韵只有零星数缕。
刚刚释放神威逼压,整个身子有些绵软无力,但勉强维持现在的状态,并无大碍。
呼呼——
方才暴发神威,酒馆木牗已松了些,忽地又平地刮起一阵阴风,将其彻底吹开。
冷风倒灌,吹得缸中的本体鱼身一阵酥麻。
“又是谢坤身上的虱虫来做怪了。”
只听一声粗语道来,两名黑衣巡使诡异地穿过墙壁,身上的铁器拖拉在地上呲呲响。
陈修广微惊,遁起金身,面色阴晴不定。此时此刻,心中一万匹马儿奔腾而过。
怎又碰见鬼物了?
莫非我是招鬼体质?
两个黑衣身影全然未注意到缸中的陈修广,只是瞥了眼横在屋内的大缸,且将目光集中在一地狼藉上。
“欸,奇怪,怎么死了这么些?此处发生了何事?”
“城隍大人应是察觉到异动,才通知我等。”
“喂,你不觉得这里残存的气息,有没有感觉很熟悉?”
分析局势间,周遭气息引起二位大人注意。
“是神韵!”
“不会错的,虽然不稳,又浮于表面,但是毋庸置疑,这肯定是神韵!”
“莫非是天朝派人来了?我们终于有救了,快回去速速禀告城隍大人!”
两名差役简短交流过后,留下其中一位带刀剑的,剩下那个则化为人形烟雾匆匆离去。
临走时,又带起一阵凉风,还是阴风,毫不吝啬讲,馆内有先前虫鬼作妖,再有两位鬼差办事,气温低得吓人,陈修广想要露个头,水面上已经凝结了一层冰霜。
‘城隍大人?他们是城隍的手下?’
‘那应该是有编制的鬼差吧。’
陈修广不由感叹。
‘还以为是哪路孤魂野鬼……’
想来,这些个偷酒的虫鬼肯定触发了某些禁忌,此县城隍因此派人来捉拿他们来了。
而方才两位,想必应该就是城隍的手下了。
‘好威风,居然还有手下……我当初为何会没有?’
起初陈修广还抱有嫉妒心理,可仔细一琢磨,完全不是这个事儿啊,人家是一县城隍,下面还有镇,再往下才到他这个勉为其难称得上一山之主的山中城隍。
地位差距,不言而喻。
事实也证明了,县与镇,镇与村,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其身为一县之神,配置肯定是比他要高的,毕竟仰民数量摆在那里。
‘倒有些羡慕了。’
陈修广心思一转。
‘对了,若是身为城隍的话,托梦应该也会吧,若是托梦给宋氏夫妇,让他们将我带回家………’
神命不可违,封建社会中在老百姓心里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就这么办!’
说实话,抛开目的性不谈,陈修广对其余城隍也算饶有兴趣。
一是为了想看看与上一世被坑了一把的自己相比,有何不同,二来是顺便打听一下四字金身一事。
上一世,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便是败在金身莫名崩解上。
不过这等神异,想来得知起来也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