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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末法绝舞

  风沙沙,树沙沙,人的脚步也沙沙作响。

  月影沉沉,回头早就看不到身后的楼宇,除开一条阳关道外,便是枝繁叶茂的树梢垂在路两侧。

  “喂,醒醒。”

  拉车的镖师昏昏欲睡,被一旁的兄弟唤醒。

  “嗯……,嗯?唉,今儿太累了,不好意思。”

  夜里驱车,于他们来讲,没有那么难熬,无奈今日白天操劳太多,精力实在是所剩不多。

  “不怪你,谁知道今夜不让咱休息呢。”

  同行多年,自家兄弟什么本事还不知道吗,要怪就怪主家,看刚出广天城没多久,周边还算安全,再三斟酌后,决定第一夜赶夜路前行。

  镖队里能说上话的,也就胡镖头,可他单枪匹马一人又能改变什么。最后,还不是苦了他们,苦了书院的学生。

  “咦,真脏!为何要我待在外面。”

  穿着满是风尘气息的镖队里,一洁白无瑕的长衫书生分外显眼,马车数量有限,学生们得轮换着去坐镖队的马匹。

  此时听他怪叫一声,惹得众人抛来目光。

  “发生何事了?”

  书生身边镖师慰问道,这群年轻人可是活金子,伤不得半点。

  “无事,无事。”书生埋下头,捋开脚下的衣服。

  原来因为官道修缮不佳,过了遍雨水后,踩起来有些粘脚,漾起的泥垢随着马车轱轮转动,甩在书生拖地的衣角上了。

  噗嗤——

  几名镖师瞧着出洋相的书生,相互对了眼,心领神会间,窃笑连连。

  踏足异乡,怎么便捷利索怎么穿,哪有搞一身长衫的道理。

  特别,还是件白衫。

  他们看来,无非是读书人特有的优越感罢了,总喜欢穿得文邹邹的,凸显他们的身份,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书院出来的。

  马车内,回荡着绵长的呼吸声,虽说路面颠簸,车晃得厉害,影响肯定是有,但却不至于到睡不着的地步。

  只是不能卧榻入眠,对于这些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来说,算是一种折磨。

  宋无阳伸出一只手在车帘外,胳膊上挂着那黄皮葫芦,嘴塞此刻是打开状态——陈修广定时通风的时间到了。

  “宋郎,你还不睡吗?”

  马车内其余人皆已入睡,怕二人尴尬,陆云芝假寐许久,左右翻身耐不住心中寂寞,还是主动搭起话。

  “不了,待会儿轮到我去外面了。”

  “嗯,那你小心些。”陆云芝抿了抿唇,“家父出门前告诉我,近日咱们这儿可不太平。”

  “哦,此话怎讲?”

  成日里忙于修行,宋无阳与现世呈现一种半脱离状态,许多消息都不清楚。

  陆云芝闻言却不觉有何不妥。

  她本身消息就要比一般人灵通一些,对宋无阳的状态丝毫不感诧异。

  她凑到宋无阳耳郭旁,小声说道:

  “听说啊,与血诏门有关。”

  血诏门,属于前朝治下,起初是前朝立国皇帝安置弃子的地方,主要替主子干些脏活儿,时间一长,便慢慢成了一特务机构。

  燕朝开国也有数百年了,这血诏门却好似那深根之草,怎么杀也杀不尽。

  据说,是因为那其门内有懂妖法之人,所以每次才能都幸免于难。

  春风至,乱草生,这不此次临近乡试,他们再度作乱,卷起兵灾,惹得一众书香门第人心惶惶。

  “我明白了,多谢提醒。”宋无阳道了句谢,对于世俗之乱,如今他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云芝,你可知道乌蒙山在何地?”

  他顿了顿,没头没尾说道。

  “乌蒙山?宋郎,你是在特意逗云芝吗?”

  不知为何,一听此话,陆云芝反应如此强烈。

  “有什么不对吗?”

  “你不知道吗,听说乌蒙山就是那些前朝余孽的据点之一,只是多次巡山无果后,鲜有人这么说了。”

  “宋郎打听此山,有何事?”

  她反问道。

  “没事,只是随口一问,随口一问。”

  宋无阳垂下头,眼前瞥向一边,凝神深思。

  ‘血诏门…乌蒙山……’

  万分没想到,只是随口一问,便牵扯出有关法会的一丝线索。

  ‘离乡试还有些时间,应该够用。’

  吁——

  忽然,只听马儿仰叫,哐一下,一个急刹,整个队伍肉眼看上去顿了一顿。

  不光外头的镖师们闪了一下,车内大伙儿们也都被惊醒。

  宋无阳倒是没多大感觉,察觉不对后,掀开帘子,将头伸出去。

  “出事了吗!”

  胡镖头驾马出列,奔至队伍最前方。带头的镖师见头儿来了,不知所措,一脸不解地看向那名长发男子。

  长发男主动请缨,要求在镖队最前方带队,并且掏出主家的亲印,所以威远镖局的各位也就没为难。

  可是,这忽然停下是要做甚?

  “大师?”

  胡镖头看向呆滞不动的长发男,只见他仰头望天,发梢下眼神空洞,鼻子拱了又拱,伸出手掌感受微风吹拂。

  “要变天了……”

  长发男人低声吟语。

  ………

  此时,山雨大作。

  一黄角树冠高出林木,望之如屋盖。

  众人栖在树下,黄角树足足有十人合抱那般粗细,树旁一青石跟马车大小一致,青石与树干之间,还立着一个小小茅草棚子。

  大雨临身,能在荒郊野外遇见一容身之所实属不易。

  书院的子弟们惊醒后,索性也不睡了,纷纷出来观雨。

  有几个还来了性子,作起诗句,给这孤寂的环境添了些典雅。

  而镖师们那边,却是另一番光景。

  “嘿,你说邪门不,我这走镖这么多年,能提前一个时辰预测风雨,还是头一次见。”

  “谁说不是呢,还以为是个花架子搁这儿故弄玄虚,这么看确有几分本事。”

  留下的初印象不咋样,一个照面,长发男的名声极速回升。

  ……

  宋无阳竖耳倾听,知晓了方才之事。

  “观风测雨……”

  闻言,他还以为遇到同道之人,可经法眼掠过那名长发男子后,却发现其身上是最朴素的人炁。

  若非说哪里不同,只是比一般人多几分韧劲与血性而已。

  他不由想起那李半仙,同身为普通人,却能靠些歪门小技辨别妖鬼。

  此乃,真奇人异士也。

  “师父,你怎么看?”

  宋无阳想着,俯下头。

  地面上,一处积水泥潭,陈修广正扑腾得欢快,跟个泥鳅似的。

  既然遇上大雨,他索性寻了处无人的地方将陈修广从葫芦里倒了出来。

  “我怎么看?”

  陈修广思考了一下。

  记得那奸人袁申同他说过,几百年前,灵炁不再支持仙家大派正常运转,大能之辈见大势已去,便纷纷闭了山门,只留宗门精锐于山中。

  外门杂役等其余人,则皆谴走,流走于世俗间。

  而正是那些被流放之人的传承,成了如今他们窥探当年仙道盛世的唯一途径。

  虽说只是掌握仙道皮毛,却足以支撑其开宗立派,经过几百年发展,灭门的灭门,失传的失传,法落于市井,几经融杂,演变成了当今模样。

  思来想去,倒让陈修广想起回光返照一词。

  至此,他缓缓道来:

  “末法绝舞,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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