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文炁
“今晚不回去了?”
陆云芝矫捷上前,轻盈的身姿像花间扑飞的蝴蝶。
她走在宋无阳前头,双手背在腰间,空旷的街道上,只余两道斜长模糊的人影。
“不了,想回家看看。”
宋无阳冷道。
陆云芝闻言嘟了嘟嘴,扭过头甩动她秀丽的长发,簪花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副极为惹人喜的模样。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离今年院试可不远了。”
“年后吧,想在家多待一段时间,山长那儿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他还是板着张脸。
“哦……”
本还想问问关于他是如何让张霁嘉的毛笔分叉,可连续吃了两次闭门羹,再大的耐心也磨没了。
‘能来送送我也不错了……’
散伙时,众人三番怂恿相劝,宋无阳半推半就,好歹答应送她一回。
‘陆云芝啊陆云芝啊,你也有今天呐。’
出身名门,又是家中仅有的一个女儿,从小到大,便是家中的掌上明珠。
即便是拒绝他家的联姻,此等事关家业的大事,爹娘也会看她脸色定夺。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也会被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如此相待。
对宋无阳的感情,陆云芝自己也搞不清楚。
明明长相并不出众、家境也一般,文采上或许要比常人强些,但也强得有限,并没有到变态的地步。
可陆云芝每每看到这他,总有一种小鹿乱撞的慌乱,又说不上来具体为何。
‘着道了,着道了~’
她心中长叹。
二人散着步,期间一声不吭,不知不觉间已到了长治书院的正门。
………
“爹,娘,孩儿回来了。”
宋无阳推门而入,方才在外观家中烛火通明,便大胆进来。
宋氏听见动静,拖着身子,快步从内屋走出。
“阳儿,怎么回来了?”
“是不是书院出什么事了?”
“没,这不是想您二老了。”
宋无阳接过母亲手中摘了一半的菜叶。
“怎么又干上活了,家里的铺子不是租给别人了?”
“害,瞧你这话说的,这是咱家自个儿吃的。”
前不久,老两口便将家中所有的地租了出去,他二人现在属于半养老状态。
当然,二人得供宋无阳读书,也不能一点儿事不干,宋氏偶尔制作一些手工艺品补贴家用,宋香元则是管管农地,做些监督农时的工作。
“爹呢?”
宋无阳瞧了瞧屋内,并未看到父亲的身影。
“你爹前几天老毛病又犯了,搁屋里躺着休息呢。”
以前干的辛苦活儿比较多,宋香元年轻时总是起早贪黑,也是那个时候落下了腰病。
他的酒馆得自他老爹,也就是宋无阳的爷爷,在他晚年时,生意不兴,几番近乎闭馆倒闭,为了重振旗鼓,宋香元因此出门学艺,跟着一位老师傅学习、打下手多年,才把对方的手艺粮口酿给偷过……呃呃,传承下来。
“阳儿回来了?”
宋香元披上大白背褡,手扶着腰,颤颤巍巍地走出来。
父亲便是如此,即便忍着疼痛,也要出来迎接久未相见的儿子。
“爹!”
他连忙搀扶住父亲的身躯,上手有些骨感,堪堪不过几年,宋香元肌肉流失非常严重。
也是快半百岁数的人了。
“爹,腰疼就别勉强自己了,走,我扶你进屋。”
……
宋无阳寝室,
折腾了一夜,他终于是躺到久违的榻上。
旁边的桌上,卸下的青皮葫芦上开口挂红绳,红绳末端的嘴塞忽地弹开。
随即吐出一个气泡。
气泡没有缓缓上升,而是拐了个飞到宋无阳耳边。
伴随气泡炸开,里头儿传出一句话。
“徒儿,对待美人大可不必如此。”
美人自是指陆云芝。
陈修广企图指正自己不知风趣的学生。
“师父,你也晓得,我不太擅长这些。”
他仰天望着房梁,轻描淡写道。
陈修广闻言,接着快速又吐出一个气泡:“不擅长?意思是指用法术给人家捞面子吗。”
张霁晨之所以毛笔会分叉,跟宋无阳脱不了干系。
不过并不是陈修广口中的法术。
这和他修得一种炁有关。
“师父您误会了,我只是看那小子太狂了,给他点教训罢了。”
“唉,这种事还是少做为妙,毕竟文炁不同于他炁,小心有一天败坏了道德,你一点也感受不到了。”
古人认为,读书人乃文曲星转世,他们寒窗苦读以求光耀门楣,这份赤诚使得所读文章的字字句句都蕴含灵性。
读书时,这些文字化作璀璨光芒,从周身百窍倾泻而出,似万道霞光流转,又如锦绣山河铺展,故而流传着“诗能成仙,文能成圣”的说法。
而这些白霞,便是文炁。
像李山长这般冠绝古今的诗仙文豪,其才华迸发的炁足以冲破云霄,与星辰争辉。
哪怕是初入文坛的小秀才,或是张霁晨这般的学子,身上也会散发如油灯般的微光。
虽不耀眼,但的确存在。
适才令其出丑,便是宋无阳略微调动了他的文炁,使他短暂变成了未接触过笔的文盲。
不过,正如陈修广所言,败坏道德的事,并不益于文炁的积攒,甚至遭其厌恶,从而失去与文炁的联系。
文炁,又称浩然正炁,即正大刚直之炁。
“嘿嘿,徒儿下次不敢了。”
十五六岁的孩子,倒头没谈几句,陈修广便听不到宋无阳的回话了。
屋内只剩绵长的呼吸声。
“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
葫口散出点点金光,缓缓聚成鱼形。
他蕴起金身,悄悄穿过寝室的墙来到堂屋内,又穿过房门去到室外。
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唔,舒坦~”
这个世界的夜景没啥看头,乌七八黑一片,他是出来喘口新鲜气的。
毕竟陈修广本质上还是人,长时间待在封闭的空间内,并不是谁都能受到了。
不过今晚,他有别的事情要做。
一路向东,他来到了书院学子们踏街的地方。
他跟随宋无阳在葫芦中时,嗅到过一熟悉的气味。
骚,浓浓的狐骚味,跟前些年在酒馆初遇郭城隍时,闻到的如出一辙。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那些狐狸精又来作恶了。可仔细环顾四周后,除去紧闭的房屋外空无一物,满是寂寥,再也闻不到那股气味了。
按理说,他现在的嗅觉,即便人去楼空,他也能捕捉到气味的残留,一路捕风捉影找到气味源头。
比如,陆云芝身上的胭脂味,他现在闻得一清二楚。
“奇怪,难道我闻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