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听召
拂晓。
张令徽站站在城垣眺望太尉府方向。
他从太后手中接过皇城虎符后,一刻不敢耽误,让耶律合鲁前去控制重要节点。
他已经做好了和太尉府拼杀的准备。
万事俱备,只待天亮城外兵马相应。
李处温老谋深算,其实从内心深处来讲,他不太愿意相信李处温会乖乖听召前来。
拂晓时分,浓重的夜色在乌云的加持下,宛如浸透了淡墨的宣纸。
淅沥沥的风雨吹拂下,逐渐飘散开来。
张令徽身披玄铁重铠,单足蹬在城垣斑驳的垛口上,腰间佩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发出细碎的轻响。
鹰隼般的目光穿透淡墨的乌云,远处太尉府的飞檐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像蛰伏的巨兽。
虎符藏在贴身衣袋里,沉甸甸的,仿佛能透过布料灼穿皮肉。
自萧普贤女将手中接过虎符后,他立即做出部署,让耶律合鲁率领麾下勇士趁着夜色疾驰而出。
此刻,这些精锐想必早已如钉子般楔入皇城各处要害。
张令徽摩挲着腰间刀柄,目光扫过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士兵。火把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青灰色的城砖上,随着夜风摇晃,恍若群魔乱舞。
不多时,耶律合鲁疾步赶来,沉声汇报:“节度使,都已布置妥当!”
只是……”他顿了顿,偷眼瞧着张令徽神情,道:“李处温老狐狸诡计多端,就怕他……”
“怕什么?”张令徽猛地转身,铁甲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我等有心算无心,待到天亮城外兵马以太后尊令进入城内,只要他敢轻举妄动,便是瓮中捉鳖!”
话虽如此,他心里也没底——李处温在燕京经营多年,树大根深,谁知道有多少后手?
燕京城里又藏着多少暗桩?
此时,东方泛起鱼肚白,天边的云像被人泼了墨,又掺了点血色。
“现在只剩下杜太冲那边的消息了。”张令徽看了眼天色,虽说有乌云。细雨遮掩,但是东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天色已然明亮。
“再等一刻钟,若是太尉府还没消息,便给城外传递信号,随时准备策应,我等准备围攻太尉府。”
张令徽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这是最后无奈的办法。
若是守城将军听从太后尊令,顺利城外兵马入城,一切安好。
就怕守将只知李处温,而不听令太后,城外兵马便要强攻,响应张令徽围攻太尉府计划。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杜太冲脸色煞白地奔来:“节度使!李处温出太尉府了!”
“他果真听召见前来?”张令徽按住剑柄,有些不敢相信确认道。
“千真万确!”杜太冲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重重点头,甲胄缝隙里渗出的汗水混着雨珠,“刚刚李处温已过显忠坊!”
张令徽暗暗松了口气,若是如此......那太好了。
李处温能够乖乖听召,说明其警惕心不足,这才能够出其不意的。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心跳声却愈发清晰,仿佛要冲破胸腔。
杜太冲躬着身子,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静,但难掩心中紧张。
太尉府可能要起事了。
同时心中暗暗庆幸,好在及时投靠张令徽,不然,以太尉府的权势,即便他暂时逃脱,也经不住搜寻,绝对难逃一死。
“太尉府可有异常?”
“太尉府虽未有异常,倒是却透着不同寻常的诡异……”杜太冲斟酌少许说道。
“老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张令徽呢喃自语。
“再探!再报!一旦有变,立刻放信号!”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在杜太冲耳边回荡。
“诺!”杜太冲躬身领命。
远处,西城街道上,一队人马缓缓行驶。
张令徽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身影,正打着太尉府的旗帜!
老太尉身着绯袍,端坐在马车上,看上去气定神闲,可张令徽分明看见,马车周遭家丁们都把手按在腰间,隐隐透出一股杀气。
——呼
张令徽深吸口气,每逢大事有静气。
只待李处温再近些便可瓮中捉鳖。
这时,一道身影快速赶来,先是看向杜太冲,遂越过上前。
“启禀节度使!”来人扑通跪地,泥水溅上张令徽的战靴,“李处温离府后,李处能即刻下令,联合李奭,驸马都尉萧旦等人,准备围攻皇城!”
什么?
张令徽豁然转身。
李处温听召,其弟李处能准备起事?
李处温是抛出来的诱饵?
没道理啊,这不是白送人头吗?
诸多念头瞬间涌现,张令徽紧接着问道:“可有详细情况?”
杜太冲神情隐有冷色,当下亦是急切催促道:“不得隐瞒,将知道的都说出来。”
听到催促,来人这才慌忙将太尉府发生的一幕告知。
同时心中隐隐兴奋,好在他留了个心眼,并未随着李处温离开太尉府将人手全部撤走。
借着绵绵细雨、乌云盖顶见到梁管家慌乱一幕,遂尾随而至,听到李处温决定后,不敢怠慢,快速跑来禀报。
“你叫何名字?”
“小人毛献,见过节度使!”毛献一脸兴奋,暗道一声机会来了,立刻俯首。
“很好,传令下去,准备拿下李处温!”张令徽的声音冰冷如铁。
毛献领命前去,独留杜太冲在雨中凌乱。
......
皇城笼罩细雨绵绵之中。
李处温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轮与碎石碰撞发出细碎声响。
车帘半卷,他望着宫墙根下枯黄的衰草在风中瑟瑟发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不久前宋国使者秘密交给他的信物。
上面刻着的“童贯”二字,此刻在他掌心沁出丝丝凉意。
他并不知晓,与宋、金往来的密信,已躺在萧普贤女的案头。
此刻,他正绞尽脑汁思索对策,盘算着如何用三寸不烂之舌,将金国拒绝辽国附庸一事,说成是权宜之计。
“不过是些外交斡旋,只要能骗过那妇人……”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随着马车越靠近宫阙,他的心跳却愈发急促。
往日肃穆的宫道,今日却显得格外寂静,只有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若有若无的呜咽。
一阵细雨突如其来,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非但没让他清醒,反而让心中的不安如藤蔓般疯长。
他下意识握紧拳头,指节泛白:“为何这般心慌?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