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山寨怪象
深夜,县城。
噔噔噔,急促敲门声打破寂静。
头须花白的老者从床榻惊醒,披衣穿过老旧院落。
他吱呀推开斑驳院门时,裹着玄色斗篷的身影闪身而入,并带进一缕阴冷夜风。
“大人...”老者话音未落,斗篷人已掠过他走入主屋。
老者探头张望,发现四周无人,紧闭院门跑进主屋。
斗篷人掀开兜帽,烛火摇曳中露出县丞阴鸷面容,眼角细纹里皱着戾气。
“你那四个好徒儿,如今身在何处?”,县丞径直落座,指腹叩击着缺角的榆木方桌。
老者愣住,不知县丞是何用意。
四个徒弟?不是奉他的密令出城了?
县丞误以为老者在隐瞒,冷笑说道:“洪福,我往日待你不薄吧?”
“当年你在地窟三关中毒受伤,堂堂八品武者跌回九品,武馆徒弟也跑得只剩四个,连招牌都保不住。”
“要不是本官费心为你寻来解药,你能活到现在?”
“你那四个徒弟,要不是本官收留他们,他们能在内城成家?”
县丞咄咄逼问,老者诚惶诚恐地躬身拱手。
“大人恩德,洪福万死难报,只是徒儿们那日说替您办事要出趟远门,之后再未归馆。”
看洪福神情真诚,县丞焦躁地捻着胡须。
他思索片刻话锋一转,“你如今功力恢复几成?”
“这些年调养下来,刚回八品。”,老者情不自禁看着墙角摆放的落灰牌匾,“等四个徒儿归来,便打算重振铁拳武馆。”
“那正好。”县丞甩出银票拍在案上。
“你去铜岩乡附近山寨查明徒弟下落,给你百两银票作为盘缠,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人回来复命......”
说到这里,他忽然露出森白牙齿,“待你重开武馆时,本官亲自给你挂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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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岩乡外五十里,苍青山脊好似巨兽獠牙刺破云层。
往日喧嚣山寨笼罩着诡异寂静,寨中往来山贼总是低头疾走,偶尔对视时,浑浊瞳孔里倒映着彼此抽搐的面颊。
前些时日四位当家领着半数兄弟劫掠官粮,虽兄弟们折损殆尽,但带回的劲弩皮甲马匹粮草惊得大当家欣喜若狂。
至于损失的人手?器物比人命金贵。
况且,这世道总有活不下去的人落草为寇。
然而,怪诞却从庆功宴当夜渐渐显现。
入夜后牲口棚频发异响,待火把照亮棚舍,总见被开膛破肚的牛羊拖着猩红脏器倒地喘息。
东寨掳来的女子接连失踪,凡伺候过四位当家的姑娘都会平白消失。
更骇人的是巡夜者常在转角处消失,次日四位当家的木阶前必添血污。
有胆大的喽啰敲响寨主房门禀报,寨主却斥其危言耸听。
毕竟那四位可是能摧木裂砖的九品武者,他还需倚仗他们吞并周遭山寨。
只不过寨主万万没想到,怪象很快就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清晨时分,寨主推开昨夜侍寝的女子。
他仅穿着兽皮短裤,雄壮胸膛在晨风中泛着油光。
他边打哈欠边朝聚义厅晃去,以往喧闹的山寨此刻空荡得反常。
寨主抓挠着胸毛走进凌乱的聚义厅,随手拍开酒坛泥封,为自己倒上一杯提神酒。
“给老子端肉来!”
他像往常大吼,等待许久门外依旧寂静无声。
终于察觉不对的他抄起倚在梁柱的大刀,冲出聚义厅巡视。
不久,冷汗浸透后背,寨主快要搜遍整个山寨。
膳房、通铺、哨塔、茅房皆都空无一人,最让他惊恐的是连昨夜侍寝的女子也凭空消失。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一只手悄声无息搭在肩头。
忽然落下的重量让他心中一颤,旋身挥刀斩出同时,熟悉的嗓音响起。
“大当家?”
刀锋在离乔磊额头三寸处堪堪停住,放下长刀的寨主抹了把冷汗。
“乔兄弟真会挑时候,吓死我了。”
乔磊无视即将被切开脑袋的险状,咧嘴嬉笑,“怎么这么大火气?”
寨主环顾四周,挠挠油亮的乱发,“弟兄们都去哪里了?”
立在梁柱阴影里的乔磊转身,示意寨主跟着他走。
“都在库房清点兵刃,师兄弟们说该去拜访拜访邻寨了。”
寨主闻言仰头大笑,拍拍乔磊肩膀,扛着大刀往库房方向走去。
不用亲自带队冲锋,坐在寨中就能吞并周边势力,这般得力臂膀当真好用。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乔磊抬手扶住梁柱。
青筋暴起的手掌压得木柱吱呀作响,面颊肌肉诡异颤动,毛孔里竟钻出根根带血硬毛。
寨主两眼放光冲向库房大院,驻足停在院门前。
他盯着紧闭的斑驳院门,盘算着定要用那些说过千百遍的发财空话,再哄得这群蠢货给自己拼命。
哐!
寨主踹开院门张开双臂正要呼喊,浓稠腥臭像拳头砸在脸上。
尸首横七竖八地堆成小山,每具胸腹都像被利爪掏开,流淌的血液在地上汇聚成溪。
他最器重的三位当家正匍匐在尸堆上撕咬,大当家循声抬头望来,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呼噜,沾满碎肉的嘴里还叼着半截肠子,十指已生出弯钩似的黑爪。
令人作呕的咀嚼声中,身后突然响起布帛撕裂声。
寨主握着刀柄的手掌沁出冷汗,他僵硬地转过去,正撞见乔磊将面皮连着头发撕下,露出布满黄黑虎纹的头颅。
琥珀竖瞳收缩成细缝,倒映着寨主扭曲变形的惊恐面容。
嗖!
嗤!
兽瞳里的寨主转瞬消失,取而代之是攥着颗鲜红跳动肉块的锐利虎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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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过山脊,厨子杨叔背着鼓胀包袱握着柴刀在枯枝落叶上疾行。
他频频回头张望,似乎后面有什么恐怖东西正在追赶。
忽然,脚底打滑的他踉跄着跌下山坡。
碎石裹着枯枝倾泻而下,他在天旋地转间抓住的藤蔓接连崩断,最后重重摔在溪涧旁。
血珠顺着额角滑落,刚撑起身子,两道模糊黑影缓缓逼近。
“别,别过来!”来不及看清的杨叔捡起掉落的柴刀,锈刃在颤抖中划出虚张声势的弧线。
数息后,长发男子和黑脸壮汉已走到身前。
精壮男子甩开遮眼长发,吐出嘴中咬着的草茎,嘿嘿一笑。
“这位老哥,可知群狼寨怎么走?”
当“群狼寨”三个字撞进耳朵的刹那,杨叔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凸出眼眶。
“别去!那地方的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