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蒋捕头踉跄前冲三步，背后官服寸寸碎裂。

　　焦黑掌印如同烙铁嵌入血肉，麻痹与剧痛在背脊上蔓延开来。

　　斩出的银亮刀芒被铁钳似的右爪生生截住，刀刃发出刺耳嗡鸣。

　　鲜血自嘴角缓缓涌出，在两名八品武者狂风骤雨般的夹击下，蒋捕头钢刀勉强格挡，渐显颓势。

　　粮车篷顶上，卢林攥紧篷布指节发白。

　　远处四名斗篷客正率众冲破防线，同僚们死伤惨重败局已定。

　　他正要缩回暗处翻身遁走，突然瞥见围攻蒋捕头的两道身影——灰色斗篷在腥风中猎猎作响。

　　六人？斗篷？挖心案？！

　　冷汗浸透后背，县丞那双死水般的眸子在眼前晃动。

　　他终于串起所有碎片，司仓就是被县丞雇凶袭杀！

　　什么官场门道，什么结交好友，那分明是老狐狸布下的杀局！

　　出城避祸？自己跟了那冷血的家伙这么多年，怎么会相信这种荒唐话？

　　估计是先前那番试探，让他动了杀心。

　　刀光剑影中，卢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寻常盗匪哪敢劫官粮？这分明是借山贼之名行灭口之实！

　　倘若只是巧合？世上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滚”

　　车下熟悉的怒吼震断卢林思绪，他屏息低头看去。

　　孙庆与两名捕快正被山贼围杀，三人虽刀锋凌厉，奈何贼众太多，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卢林扫过满地血泊，恍惚间又见长街那夜，被自己害死的同僚模样。

　　鬼使神差般，他突然探出半身嘶吼，“孙庆，上来！”

　　刺啦！

　　刀刃破开血肉的声响里，身旁同僚的温热血珠溅上孙庆面颊。

　　他仰头望见那只青筋暴起的手，钢刀横斩逼退贼人，双掌猛然相握。

　　伸臂的卢林咬牙发力，孙庆蹬着粮袋跃上篷顶。

　　下方贼寇正要攀车追击，恰被新冲来的捕快截住厮杀。

　　二人对视无言，孙庆从腰带夹层捏出枚【养血丹】吞服，刀口崩裂的钢刀仍在滴血。

　　“你逃吧。”

　　孙庆拄刀起身环顾战场，刀尖指向东侧，“那边缺口小些。”

　　卢林喉头发紧，分明是自己种下的祸根，这平时的搭档竟给他指了条生路。

　　可那两个八品武者虎视眈眈，纵是逃又能逃往何处？

　　卢林忽地想起什么，颤抖着扯出怀中信封。

　　火漆封口应声碎裂——这是县丞出城前嘱他转交红田乡长的密函。

　　孙庆看着卢林撕开信封，骤然捂着面门爆发癫狂大笑。

　　“你疯了？”孙庆劈手夺过信笺，纸上赫然是卢林勾结山贼的罪证，连笔迹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谁给你的？”孙庆声音发颤，刀尖已抵住卢林咽喉。

　　他一眼就看出这是栽赃陷害，但这也能证明卢林肯定知晓这次山贼袭杀的真相。

　　卢林笑得轻咳，将这些年替县丞干的脏事全盘托出，其中就包括司仓袭杀一事。

　　孙庆听着桩桩命案，咬牙切齿握紧刀柄在卢林颈间割出血线。

　　“你他妈......”

　　呲！

　　脆响截断孙庆暴喝，卢林掏出火折子擦亮，眼中映出跳跃的橘红。

　　“他们要的是我这条狗命，你带着弟兄们逃吧，”

　　浑浑噩噩苟活半生，死前总该像个人。

　　砰。

　　燃烧的信纸飘落在篷布上，火舌霎时吞没车顶。

　　冲天火光，卢林冲孙庆咧嘴大笑一跃而下。

　　黑烟冲霄之际，两名围攻蒋捕头的八品武者突然抽身暴退。

　　蒋捕头握刀喘息，看见那两道灰影好似鹰隼扑向着火粮车，远处同僚已被贼潮吞得只剩零星。

　　“散开逃！”

　　暴喝声中，蒋捕头掠向迎面冲来的孙庆。

　　“捕头...”

　　年轻捕快惊呼未落，已被揪住后领，整个人被拽着撞碎灌木滚入深林。

　　噼啪爆响的火光中，手持火折子的卢林在粮车间流窜，篷布被他接连点燃。

　　最先起火的粮车轰然倾塌，火龙窜天而起铸成火墙，将追击贼人隔绝在热浪之外，幸存的捕快与苦力趁势四散遁入山林。

　　呼！

　　破风声骤响！

　　卢林回身便见两道身影撞出火墙，正是先前围攻蒋捕头的两名八品武者。

　　他抬手将火折子甩向邻车顶篷，抽刀划出半轮银月。

　　寒刃映着火光，两道火星裹着的残影快速占据视野。

　　两个八品？够排场！

　　“我乃县衙捕快卢林！尔等还不速速受死！”

　　卢林狞笑挥刀，刀锋劈开扑面热风。

　　不久，火势在两名八品武者的联手下渐渐熄灭，望着半数焦黑残破的粮车，二人眉心拧成死结。

　　见大局已定，另外四名斗篷客扯下兜帽露出真容。

　　乔磊盯着脚边尚在抽搐的尸体，喉结滚动间呼吸变得越发粗重。

　　耳畔呓语渐成轰鸣，胸腔里心脏几乎要撞断肋骨。

　　余光扫过战场，众人正在巡视残局。

　　趁无人留意，他猛然扑跪在地，十指戳入尸体胸膛。

　　不料，粮车阴影里突然转出个山贼，正巧撞见乔磊食心的恐怖之举。

　　“怪......”字刚出口，一只血手从他后背贯入，胸膛穿出。

　　乔磊循声抬头，只见二师兄也在进食。

　　很快，此起彼伏的惨叫随即响起，当大师兄闻声赶到，半数幸存山贼已倒在血泊之中。

　　师弟们好似野兽，埋头啃食。

　　叹气的他反手掐住身旁山贼咽喉

　　颈骨断裂声未落，大师兄沉默着剖开胸腔，他也忍不住了。

　　片刻后，与捕快交战获胜的山贼在四人手中尽数丧命。

　　“吃快点。”

　　大师兄嚼着心肉含糊低吼，四周啃噬血肉的咀嚼声愈发放肆。

　　两名八品武者立于粮车之上，俯瞰骇怖战场。

　　血肉飞溅中，进食的四人身躯在黑水与虎身间扭曲变幻。

　　灰袍在热风中翻涌，二人凝视着血腥盛宴，眼皮不曾颤动分毫，似乎早已知晓此事。

　　“看样子，快成了。”

　　左侧八品武者声若蚊蝇，对着身旁同伴低语。

　　“既然计划顺利，那我们也无需压制了。”

　　右侧武者说完坠向尸堆，径直撕开某个濒死山贼的胸腔。

　　染血的掏心右爪，逐渐化作斑纹虎皮。

　　最先开口的武者如影随形，五指刺入另一具躯体心口。

　　黑水自他脊背迸出，聚于斗篷之下凝成虎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