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赐钊来到旺角时，服装摊外的生意已经霸占了大半条街。

　　经过昨夜《新晚报》的宣传，许多家庭主妇闻风而来。

　　喇叭里又飘出新的话术。

　　“不要看这款衣服是秋季款，你现在趁便宜买了，秋天就不用买了。这不就省钱了吗？”

　　“黄生，怎么样？要不要在今晚的《星期三晚会》上赌一把？若我赢了，我要在这周六和周日，带领剧组成员参加《佳燕和小田》。”卢同指着不远处的服装摊，笑着询问。

　　黄赐钊是丽的电视常务董事兼总经理，有权决定谁上节目。

　　前日，他拒绝了卢同在《佳燕和小田》上宣传电影，但表示，《星期三晚会》随时欢迎他们。

　　卢同知道黄赐钊的顾虑——怕剧组把节目收视率搞砸了。

　　《星期三晚会》不温不火，要是能靠着剧组走红，对电视台而言，是天上掉馅饼。

　　黄赐钊略加思索后，点头：“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至少告诉我，你今晚在哪里直播？我好做安排。”

　　卢同指了指维港的方向：“在码头直播。”

　　“行。”黄赐钊倒是好奇，这年轻人能玩出什么花来！

　　这时，几个男人浩浩荡荡地冲向服装摊，面色凶恶。

　　“你们这群人，拿着百货的过时款来抢我们生意——”

　　董彪身子一颤，点钱的手一顿。

　　妈耶，这是遭报应了？

　　麦金喜不慌不忙地拿起喇叭，小嘴一张一合，几乎不用思考，忽悠人的话术张口就来。

　　“什么百货过时款？你信不信我告你诽谤？我这些都是出口货，海外的爆款，照片、海报、海关证明，我一样不差，这些早得了假吗？”

　　麦金喜拿出材质特殊的海报，在众人面前展示一圈：“在场的兄弟姐妹们有没有去过暹罗的？去过的应该知道，海报上面的靓女是暹罗现在最火的女明星。我要是卖假货，我请得到她来拍海报吗？”

　　“还没下单的兄弟姐妹不要慌，我唐王乐要是卖假货，现在会有这么多顾客支持我吗？”

　　“我就在旺角卖了一天货，为什么今天有这么多人来买？”

　　“因为我用真心换真心。”

　　麦金喜把衣服递给一位阿姨，语气诚恳，抹去一把不存在的眼泪。

　　“您摸一摸，百货大楼里，这种档次的布料，和我一个价钱，大家平时买的到吗？”

　　淳朴群众：“买不到。”

　　麦金喜哽咽着，声音因为卖了一天多的货而略微沙哑：“我不知道得罪了谁，为什么要这么抹黑我！”

　　他语气顿了顿，突然来了一记魔法攻击：“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妻子在我这里给自己买了几件新衣裳，忘了给他们买了吧？”

　　“可是，我们这里也卖男装，顾客里也有男士。他们自己挣钱给自己买新衣服，我真的很佩服他们。”

　　男人们瞬间挺直胸膛，爱面子的本能瞬间发作，对着那几个来找茬的壮汉嘲讽：“我懂了，你们就是吃软饭的，老婆不给你们花钱，你们就生气了。”

　　麦金喜添柴加火：“是啊！男人就应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这样，才能买自己喜欢的衣服。”

　　“就是。”卢同混进人群，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大喊，“软饭男，凤凰男，没有新衣红温啦！”

　　黄赐钊这才发现，身边的卢同已经和猴一样窜走了。

　　“旭日影业怎么都是人才？”

　　进入职场多年，他给丽的电视台出品了不少经典节目，却从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别人质疑，你卖过时款。

　　你回答，我没卖假货，我卖的都是出口货。

　　牛头不对马嘴。

　　偏偏乱拳打死老师傅，博得顾客们的支持。

　　此时，家庭主妇们已义愤填膺。

　　她们一年到头为家庭付出，舍不得花钱，去菜市场都要和老板讲价，开个馄饨皮都要压秤，为了压秤，她们和卖货郎挣得面红耳赤，就为了一天给家里人省下一块钱。

　　现在，她们为自己买点新衣裳，这些臭男人就来找茬了。

　　不知是哪个女人先起哄：“大家一起把这几个臭男人轰出去！”

　　一顿暴乱后，那几个敢于说实话的男人就被揍得鼻青脸肿，踉踉跄跄逃离了女人街。

　　卢同占着身高优势，挤到前边，对着麦金喜挥手：“唐主管，丽的电视台联系我们上电视啦！”

　　“啥，上电视，什么时候？”老麦从善如流地接话。

　　“今晚。”

　　“今晚有什么节目？”

　　“《星期三晚会》！”卢同拿起一支喇叭，大喊道，“今晚，我们老板娘会在港口直播拆卸集装箱！出口贸易，我们不做了！明天，我们在湾仔卖货，大家都来捧场啊！”

　　“都有什么货啊？”

　　“这……不太方便说。”卢同故作犹豫，沉默片刻后，拉起一位先生的手腕，“我放个爆料吧，精工表，大家都知道吧？今晚现场开箱。拦下多少，明天卖多少。”

　　“后生仔，透个价钱呗！”

　　“这不好说啊，普通款和高端款的价格差蛮多的。”卢同瞅着男人明显意动了，故意放了钩子。

　　果然，和珠宝、衣服和包对女人有致命吸引力一样，腕表对男人的诱惑力也很强。

　　“好吧。后生仔，你们明天在湾仔的哪块区域卖啊！”

　　“这要看老板娘钟意哪块地。今晚丽的台直播，现在公布。”

　　“哦。”

　　打完广告，卢同就溜走了：“大家让一让，我要联系老板娘——”

　　黄赐钊窜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今晚的直播不会变成卖货现场吧？

　　不过，看现场的热度，把晚会节目改成卖货的，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黄生，我先走了。”

　　“拜拜。”黄赐钊心事重重地挥手道别，脸上带着几分惆怅。

　　难道，他费尽心血想要打造的电视节目，要沦为卖货晚会吗？

　　卢同来到电话亭边，打通《新晚报》报社的电话：“您好，我找贵报社记者李孺。”

　　“李孺，你继续写稿，内容和昨天类似，怎么荒唐怎么写。记得强调一件事——今晚，丽的电视台会直播此事，还原事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