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闭合的闷响在狭小而死寂的小屋内轻轻回荡,仿佛是为方才那段残酷对话画上了一个冰冷的句点。张翰海带来的那点短暂的人气和外界的纷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散去,只留下更加沉重的寂静和愈发清晰的饥饿感。
张志玄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睑低垂,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张翰海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一句句凿穿了他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
青萍坊市……灵米价格暴涨……两个炼气修士为了一袋陈米几乎拔剑相向……老修士绝望的背影……劫修嚣张的嘴脸……
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每一帧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原以为,自己最大的困难只是如何获取足够的灵米来修复这具破败的身躯,却从未想过,连那最基础、最微薄的供应,都已经成了整个区域修士们争夺的焦点,甚至引发了家族内部的激烈争吵。
“……优先保证核心战力……”
“……年轻子弟的根基不能耽误……”
“……你的份例暂时不会断,虽然可能……嗯,数量上会少点……”
张翰海那欲言又止、带着几分同情和无奈的语气,此刻听来是如此的清晰,也如此的讽刺。
“少点?”张志玄在心中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苦笑。对于一个神魂重创、身体亏空如同漏斗的修士而言,“少点”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点份例,恐怕连维持最基本的生命活动都捉襟见肘,更遑论支撑他进行任何有效的恢复,甚至连驱动那神秘道书进行下一次推演所需的精神力都难以积攒。
依靠家族?这条路,不是被堵死了,而是从一开始,对他这种“边缘人物”而言,就从未真正敞开过一条通往希望的坦途。尤其是在这突如其来的危机面前,他更是被毫不犹豫地推向了被牺牲、被放弃的边缘。
张玄胜长老……那位以家族利益至上、行事严苛著称的长老,在他的算盘里,自己这样一個“经脉尽断”、“资质低劣”还消耗了珍贵疗伤资源的旁系子弟,恐怕早已被划入了可以随时清退的负资产行列吧?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缓缓爬升,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心绪沉淀下来,变得异常冷静。绝望吗?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后,反而彻底抛弃了所有不切实际幻想的清醒。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吸入的只是这间小屋里浑浊而冰冷的空气,却仿佛带走了心中最后一点犹豫和彷徨。
既然外部的援助已经彻底断绝,家族这条看似最粗的大腿也无法依靠,那么……能指望的,便只有自己了。
不,不仅仅是自己。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识海深处,在那片枯寂荒芜的黑暗中,仿佛能感受到那本神秘道书静静悬浮所散发出的、微弱却恒定的镇定之力。
《青元诀》优化草图……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细节早已模糊,但那种直指核心、效率倍增的感觉,却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那才是他真正的底牌,是他逆天改命的最大依仗!
原本,他还想着,可以依靠家族提供的基础灵米,慢慢调养身体,积攒精神力,再徐徐图之,利用道书优化功法,逐步改善处境。这是一个相对稳妥、风险较低的计划。
但现在,现实无情地打碎了这个计划。他没有时间等了。持续的饥饿和虚弱,不仅会拖垮他的身体,更会消磨他的意志,甚至可能让刚刚稳固的道心再次出现裂痕。
他必须尽快找到补充能量的方法,哪怕只是最微薄的能量,也要让这具身体重新运转起来,获得驱动道书、进行修炼的最基本条件!
“另寻他路……”他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既然常规的道路走不通,那就只能走非常规的路。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将自己贫瘠的现状和刚刚获取的信息结合起来进行分析。
坊市大乱,人心惶惶,这固然是危机,但……危机之中,是否也隐藏着某种微弱的“机遇”?
至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灵米危机吸引了过去。家族内部,长老们忙着争权夺利,或者为资源焦头烂额;家族外部,散修们为了生存挣扎奔波。在这样一片混乱的背景下,他这样一个蜷缩在角落里、几乎被遗忘的“废人”,一举一动反而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或许……就是一层天然的“保护色”?
如果他能找到某种方法,悄无声息地获取一点点资源,哪怕只是凡俗的食物先填饱肚子,积攒一点点力气,或许就能为启动道书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和机会。
他的目光扫过这间简陋到极致的小屋。一张破旧的木床,一张勉强算作凳子的木墩,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原身的记忆里,似乎也没有留下任何值钱的东西。
看来,指望变卖家当是不可能了。
那么,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床沿,现代灵魂带来的思维方式开始运转。信息差?利用知识?还是……付出别的代价?
张志玄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前路依旧迷茫,危机四伏,但他心中的方向却无比清晰——向内求索,依靠那神秘的道书,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生路!
腹中的饥饿感依旧如影随形,但此刻,它不再仅仅是痛苦的折磨,更像是一根不断抽打着他的鞭子,催促着他立刻行动起来。
他缓缓挺直了些微佝偻的脊背,尽管动作依旧虚弱无力,但那双曾经黯淡的眸子里,却重新燃起了一簇名为“求生”的火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明亮,也更加决绝。
外援无望,唯有自救。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但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