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凡在一间废弃的公寓楼后门等了半小时，终于等到一个拎着衣服袋、嘴里还哼歌的日蚀教徒路过。

　　艾琳从阴影里钻出来，一根钢丝勒住他脖子。

　　教徒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勒晕拖进楼道。衣服扒得干干净净，连袜子都换了。

　　林凡看着那套“制服”：一件灰白色的粗布袍子，背后是个红黑相间的太阳图案。布料上有干涸的油渍和某种植物味道，一股说不清的臭味。

　　林凡皱眉：“我怎么感觉穿上这身比被咬还丢人。”

　　“你不是早习惯了吗，猎帮的衣服都穿过了。”艾琳套上那件宽大的袍子，把长发盘成了信徒常见的发髻，“演戏嘛。”

　　...

　　马修穿的是执事版本，胸口还别了个简陋的金属徽章。他咳了一声，“你们俩动作利索点。”

　　三人把教徒身体塞进楼后垃圾井，像扔一件废沙发一样。

　　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就混进了圣区外围。没人拦他们，反而有两个清洁工模样的信徒笑着朝他们点头。

　　林凡低头，把脸藏在兜帽里，心里却愈发警惕。

　　浴场就位于圣区最中心，占地极广，从外面看就是一栋灰白色的圆顶建筑，有点像被扔在城市中心的一只死海螺，门口有两座黑石立柱，一边刻“接纳”，一边刻“放下”。

　　林凡瞥了一眼：“挺会装。”

　　“安静点。”艾琳小声说，“我们是来找教宗不是来评论建筑的。”

　　他们跟着人流走进大门。

　　一股潮湿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硫磺、腐叶、还有一股隐约的铁锈味。

　　林凡第一时间想到不是水，而是尸体泡久了的水槽。

　　空气稠密，像贴着皮肤在舔。

　　他们一边走一边看，整个大浴场内部结构极怪异。四周墙壁上布满了黑色的蜡烛槽，每根蜡烛都在燃，火苗是暗红色。地砖是红白相间的大理石图案，拼出一幅看不懂的环形阵图。

　　林凡一眼扫过去，立刻记住了几个坐标交汇点，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感觉。

　　“看着怪怪的。”他低声说，“像什么法阵。”

　　他们路过一排水池，有些池子正在被清洗，有的则排起了队。信徒拿着特制水桶，一勺勺把水倒进银壶里，然后端走。

　　马修低声道：“所以所谓的圣水，是从这些池子里舀出来的？”

　　“好像真是。”艾琳低头看向脚边那排水槽。

　　林凡没忍住，蹲下摸了摸一处溢出的水滴。

　　手指刚碰到，立刻有种奇怪的感觉。

　　水是温的，但触感却有点凉；像水，又像稀释后的胶；透明却又微微带点白色沉淀。

　　他收回手，皱起眉头：“这不是水。”

　　马修问：“什么感觉？”

　　林凡沉声说：“像……唾液。”

　　两人一怔。

　　“这能泡澡？”林凡冷笑，“又拿来洗，还能供全城喝……真讲究。”

　　他们继续往深处走。

　　中心主浴池就在最里面，占据整整一层楼的空间，四周有高柱支撑着穹顶，中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池子。

　　水静静地躺在里面，没有任何波纹，但整个池面都发着淡淡的光。

　　黏黏糊糊。

　　林凡站在池边，目光慢慢扫过。那种光不是反射，是自发光。

　　而在池底深处，模糊能看到某种庞大的轮廓。

　　“有东西。”他低声道。

　　马修也盯着下面：“那不是装饰物。”

　　艾琳往前靠了靠：“我觉得……它还在动。”

　　林凡没说话。他呼吸略微变重，心脏跳得有点快。

　　这里，不只是制造“圣水”的地方。

　　这池子里，藏着他们要找的那东西。

　　所谓“教宗”。

　　但他没立刻下结论。

　　他现在只想着一点：

　　如果这池水真是从“那东西”身上流出来的，那全城信徒，等于是在喝它的排泄物。

　　林凡的胃开始翻腾，喉咙有点发紧。

　　“这帮人是疯了吗？”他喃喃。

　　艾琳看了他一眼，“现在怎么办？下水看看，还是走人？”

　　马修看了看四周：“已经有一些教徒注意到我们了，要做什么就马上行动。”

　　几人站在浴池边，气氛一时凝固。

　　林凡盯着那团模糊的池底影子，眼神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池水仿佛有自己的生命，泛着稀薄的荧光，轻微晃动，像在等待什么。

　　“你们都别下去。”马修忽然开口。

　　他把金属徽章摘下放到地上，脸色冷得像石头，“我去。你们两个，如果有变故，马上撤。”

　　林凡转头看了他一眼，刚想开口，马修却直接脱了袍子，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一跃跳入池中。

　　艾琳想拦着，犹豫了一下也没做什么。

　　林凡却没表情，只是一步靠近池边，目光紧紧盯着水面，“他说得对，这水太古怪，咱们三个不能一块栽。”

　　他不喜欢这种主动牺牲的戏码，但让马修一个人探探，是明智的选择。

　　水面泛起一圈圈粘稠的波纹，马修正在往下游，动作缓慢而吃力。那水明显比表面看起来浓稠得多，像是混了胶体和粘液的东西，一抬手就带起一大滩丝状牵连物。

　　“下面有光。”马修声音从水下传来，闷闷的，“我看见一堆影子，密密麻麻的，好像是……”

　　话没说完，一阵水声翻涌，他整个人潜了下去。

　　几秒钟后，他冒出头来，嘴里猛地吐出一口混着粘液的水，神情惊骇，“是人！全是人！”

　　“什么？”林凡走上前两步，蹲下，“你说什么？”

　　马修喘着气：“下面堆了很多人，活的，全被一层粘膜裹着，就像胎儿……他们还在动！”

　　艾琳直接脱袍下水，“哪个方向？”

　　马修一手指向池底某个区域，“那边，最里头有几个好像还没完全融合。”

　　林凡沉了一秒，跟着也下了水。

　　水一接触皮肤就让人犯恶心，带着一种油脂的滑腻感，而且有温度，不是热水的那种温，而是一种类似体温的黏热，像浸在某种巨大动物的胃液里。

　　林凡忍着反胃，摸索着往下游。他睁着眼，视线模糊却能看清那一团团粘膜泡包着的人体，像腌制了一半的标本，一个个沉在水里，姿势扭曲，面孔模糊，有男有女，有的张着嘴巴还在吐泡。

　　这场景令人胆寒，林凡调用情绪控制能力，稳住了心神。

　　他想象到要是自己也变成其中一员，那真是比变成丧尸还难受。

　　“我摸到一个！”艾琳忽然喊道，她整个人沉入水中，抱住了什么。

　　马修游过去帮忙。

　　林凡也跟了上去。

　　那是一具裹在厚粘膜中的女体，体型瘦小，双手蜷曲，像是被放进了一个胶囊。林凡凑近一看，心里一沉。

　　是泡泡！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泡泡的脸色惨白，但嘴角还在微微颤动，呼吸微弱。

　　“她还活着。”艾琳咬牙，“她没死。”

　　林凡直接上前，扯住粘膜边缘，一用力，手上立刻沾满一层恶心的透明物，带着刺鼻的酸臭味。

　　“给我刀。”他说。

　　艾琳把小刀递来，林凡撕开胶膜，像剥一只巨大的熟虾，手上的液体黏得发涩，甚至连气味都像腐烂内脏。

　　“快了。”林凡低声说，“再快一点。”

　　马修在另一边托住泡泡的头，“她眼睛动了，她能听见我们。”

　　林凡把最后一层粘膜撕开，泡泡猛地一颤，嘴里呛出一口水。

　　他赶紧把她拖向池边。

　　艾琳拍了拍泡泡的脸，“喂，睁眼，看我。”

　　泡泡眼皮颤动，缓缓睁开一条缝。

　　她看到了林凡。

　　嘴唇开合，像在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林凡咬着牙低声道：“别说话，撑住，你没死。”

　　他刚想背起她离开，头顶突然一滴温热的黏液“啪”的落在他脖子上。

　　林凡僵住。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缓缓抬起头。

　　有东西，正低头看着他们。

　　林凡心跳重重地撞击着胸口，咽了口唾沫。

　　艾琳和马修也同时意识到不对，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