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轨在脚下低鸣，轨道车穿过废弃地铁隧道，轮轴划过铁缝时发出干硬的咔哒声。林凡站在车厢末尾，手里握着备用短波干扰器，耳朵贴着墙体，监听车体振动变化。他的右眼视野还不稳定，时不时闪出一条条模糊的提示条纹，像是系统在后台悄悄运行着某种模块。

　　【任务触发：断网签到】

　　【信号源追踪中：强度等级7（不稳定）】

　　【目标状态：间歇广播，高层通讯残迹，频段为U-213——】

　　【请在信号断绝前完成追踪】

　　林凡盯着虚拟界面，眉头皱得死紧。

　　“高层通讯残迹……”他低声念。

　　系统没有回应。

　　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泡泡没追上来。从那扇密闭通风井口下滑出来后，他一直没有听见她的回应。按她留下的路线图，他顺利搭上这台废弃巡检车，目标是泽西市东港的港口地下站。但现在，方向正在偏移。

　　他指尖敲了敲短波干扰器，尝试切入U-213频段。

　　耳机传来破碎的噪声，断断续续的语音掺杂着高频失真——

　　【——核心节点失联——识别代码残缺——目标代号“林——”……】

　　【……重构失败，尝试重播广播体……】

　　林凡眼神一震，坐直身子。他死死盯着跳动频段，直到那道声音彻底断绝。他知道，系统是在引导他去接触这个“断网信号”，但问题是——

　　为什么会提到他的名字。

　　他不是这世界原住民，不是仲夏夜的信徒，不是钢影的工程师。他穿越来时不过一个普通人。而现在，这个世界的高层信号，在广播他的名字。

　　“这不像是诱导。”他低声说。

　　身后车厢一震。

　　铁轨上传来不对劲的摩擦声，像是什么重物坠落到了轨道上。

　　林凡立刻站起，拔出那柄改装短刃。他慢慢靠近窗边，从破损车窗向外看。前方隧道里出现了密集的红点，像是一双双正在低头行走的眼睛。

　　他眯起眼，视线慢慢聚焦。

　　不是眼睛，是脑袋。那些丧尸脑袋暴涨，像肿瘤一样突出皮肤，嘴巴张得几乎撕裂了面部。它们的脚步极慢，却异常有节奏地靠近轨道车。

　　疯疫丧尸。

　　林凡脑中立刻闪过系统数据库里关于这类丧尸的描述——

　　疯疫丧尸，源自城市污染节点中残留的强化病毒，具备“超距感应”和“主观锁敌”特性，一旦锁定目标，会持续追踪至病毒链断裂。通常对电波强烈敏感。

　　问题是，它们现在在看他。

　　不，是盯他。

　　一只丧尸停在铁轨中央，脑袋歪向一侧，发出像狗一样的呼哧声。紧接着，十几只疯疫丧尸同时抬头，鼻孔张开，像是在嗅空气——然后，它们开始奔跑。

　　林凡立刻转身冲向驾驶舱。他一边跑，一边翻出系统工具包，从里面唤出【轨道限速模块】。

　　【轨道限速模块】——应急改装，用于短时提升轨道巡检车速度至1.3倍，可连续使用5分钟。

　　他按下启动键，车体一震，轰然加速。但铁轨前方的疯疫丧尸根本不闪不避，直接扑来。第一只丧尸撞在车头，被铁皮割开腹部，但它还在挣扎。第二只扑上来时，林凡已经掏出手雷卡带，从舱门后甩出。

　　轰！

　　隧道剧烈震动，火焰滚过车体表面。

　　但他还是看见侧面有几只疯疫丧尸顺着墙体爬行，肢体扭曲，骨骼爆开，像是在强行适应它们自己的变异。

　　林凡牙关咬紧，拉开车体通风窗，侧身钻出去。他背部擦过金属边缘，痛得吸了口凉气。但他不敢停，疯疫丧尸正顺着后车厢扑来，其中一只的鼻孔喷出深黑色的液体，溅在铁皮上发出腐蚀声。

　　林凡钻上车顶，风猛地拍打脸颊。他低头看向车厢内部，系统界面同时跳出提示——

　　【疯疫丧尸对宿主体征反应异常】

　　【初步判定：目标受“碎片共鸣”干扰】

　　【建议：中断一切系统广播功能，避免进一步吸引】

　　“我关掉系统广播，你呢？”他咬牙，“你打算关掉你自己吗？”

　　系统无回应。

　　疯疫丧尸从车后追来，它们速度在加快，其中一只甚至从墙体跃起，扑向林凡。林凡抬手一挡，锋利爪刃划破袖口，皮肤被撕出一道口子。他一拳打在对方颅骨上，却感觉像击中胶体，对方没倒，反而贴着他身子继续撕咬。

　　他只能向后一滚，顺势用肘关节撞开车顶装甲，钻入下方控制舱。

　　控制舱里一片黑，仪表盘闪着红光。林凡靠着墙坐下，喘着气，额角渗出血。他低声问：“你到底想让我去哪？”

　　系统终于回应。

　　【信号源重新定位成功】

　　【目标坐标更新：泽西工业废港·4号通信塔】

　　【请尽快前往签到】

　　林凡擦去额角的血迹，重新站起来。他明白了，那些疯疫丧尸是被自己“引导”的。他体内碎片的共鸣状态，正在向某种旧有网络发送信号。而只有完成这个“断网签到”，才能彻底中断共鸣源。

　　他打开地图，标记了4号通信塔的精确位置。距离自己降车点约五公里，中间是泽西市的垃圾焚烧带，曾经的工业废墟，如今满是异常生物和辐射雾气。

　　他关掉广播功能，重新调节装备，深吸一口气，低声自语：

　　“疯狗也能嗅出自己身上的血气味……那就比一比谁先疯。”

　　风声裹着冷雨，斜斜地砸在废弃加油站锈蚀的铁皮屋檐上。整个加油站只有两盏灯还亮着，一盏在主楼天花板，一盏在停车棚下，都发着不稳定的橙黄色闪光。汽油味还残留在空气里，和潮湿混合，像是烂泥发酵的味道。

　　林凡沿着破裂的柏油路走近。他右手拿着简化版等离子枪，左臂夹着扫描仪，步子很轻，不踩水坑。他脚底布鞋已经湿透，但他不想制造多余的声音。

　　他低头看了眼系统面板。

　　【签到点临近】

　　【目标设施：泽西东部·废弃7号加油站】

　　【当前状态：无敌意目标，区域污染指数37%】

　　【奖励判定中……】

　　加油站前台玻璃碎裂，收银台塌了一半，里面还残留几根烧过的香烛。林凡扫了一眼，没有见到尸体，但地上有脚印，一长一短，像是有谁拖着一条瘸腿进来又离开。

　　系统提示弹出。

　　【签到完成】

　　【获得签到奖励：次级疫苗合成器（Type-S）】

　　林凡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他蹲下身，双手打开合成器封盖。这个设备像一个便携净水壶，整体金属质感，重约一公斤，底座有四个接口，带简化病毒识别模块和基础合成算法。

　　“疫苗合成器……”他喃喃着，“你给我这个干嘛，是提醒我快撑不住了？”

　　他拧开底部过滤仓，里面居然已经自动配好了第一份试剂：一种颜色混浊的溶液，标注着“抑制级别1——适用于轻度感染与疯疫刺激反应”。

　　林凡没有立刻注射。他抬起袖子看了看手臂上的那道伤口，已经不出血了，但皮肤泛起一层灰绿色的膜。他知道这是疯疫病毒在试图适应他体内的细胞结构。再晚几个小时，感染就可能扩散。

　　他举起合成器，咬牙注射了第一剂。

　　疼。

　　不是针扎的痛，是那种冷液体冲进血管后的剧烈刺感，像是灼烧。他差点咬断舌头，硬生生靠在墙上喘了十几秒。

　　这时他才注意到，加油站主楼外墙的水泥上，有一整面墙都被人用钢钉凿出一幅图案。

　　他走近几步。

　　图案模糊粗陋，但主题异常明确：一个人形生物被绑在柱子上，胸膛被剖开，肋骨向外撑着，像鸟翼一样展开。他头部被火焰包裹，脚下是一群伏地朝拜者。他们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大大的“口”字，像是永远张开的嘴巴。

　　林凡的心一沉。

　　他不信教，但这种图，太像宗教图腾了。他伸手摸了摸那面墙，能感到钢钉深入水泥至少五公分，画这幅图的人不是涂鸦，是在仪式性地“刻写”某种宣言。

　　他转身回到加油站内部，走进仓库。

　　仓库里有几个破旧的油桶，还有一辆被拆开的电动车。在角落靠墙的位置，他找到一堆日记本和用旧油布包着的草图。

　　他翻开一本日记。

　　第一页写着：“他们说他带来了火，但我知道那是毒。”

　　第二页：“我在梦里看见他，他从天而降，身上带着光，嘴里却吐出一只只虫。”

　　第三页是涂满线条的疯画，没有一句话。

　　林凡没继续看。他放下日记，环顾仓库，开始警觉。他知道疯疫丧尸有些是被“唤醒”的。那个所谓的“火之人”或者“带火的存在”，可能不是比喻。

　　可能真的存在某种碎片持有者，把信仰强行灌进病毒链条，变成新一轮“感染”的媒介。

　　他脑子开始转。疯疫丧尸对他有反应，不只是病毒嗅觉敏感。是他们在他身上“感应”到一种……残缺的熟悉。

　　“你怕我，是因为你认出我？”他自言自语。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林凡反手拔枪，瞬间扣下扳机，等离子光束打在门边，一片火星炸开。

　　一个身影倒退了半步，摔在地上。

　　是泡泡。

　　“靠！”她骂了一句，翻身躲到墙后，“你特么就不能先问问再开枪？”

　　林凡皱眉收枪。“你怎么跟上来的？”

　　“我看见你钻进通风井后信号就断了，我在北侧地下道绕了大半圈才找到这儿。”她喘着气，“这里有防波墙，那种疯子都进不来。”

　　林凡看着她，沉默几秒，低声道：“这里有问题。”

　　泡泡拍拍衣服站起来，走到那面被刻的墙前，一眼就看到了那副图案。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火焰脑袋的人形像。

　　过了好几秒，她才问：“这是不是你？”

　　林凡没回答。

　　泡泡语气冷了：“我认真说的，你别当我开玩笑。疯子不是乱画的，他们是被感染驱动着这么刻的。这图你看过没？前几周在费城，那些仲夏夜的人就在地铁底层画这种。”

　　林凡走过去，低声说：“这不是普通病毒，这是……一种传播的‘故事’。”

　　泡泡挑眉：“你现在开始玩诗意解读了？”

　　“不，是系统。”他顿了顿，“他们说我和碎片之间的共鸣，会被疯疫识别。”

　　泡泡看着他，缓了几秒，才冷冷开口：“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林凡没回答。他知道泡泡已经开始怀疑他体内的“东西”不只是普通感染那么简单。而且她也隐约察觉到，他似乎与仲夏夜的“信仰扩张”脱不开关系。

　　仓库的灯忽然闪了一下，咔哒一声，一盏天花板灯炸了，火花迸裂。

　　泡泡反手拔出刀刃，侧身挡在林凡前面。林凡没动，只是平静地看着那面墙——那个人形图案的头部位置，此刻正流出一缕黑色的黏液，顺着钢钉慢慢滴落。

　　像血，又像油。

　　泡泡吸了一口气：“你还觉得这只是信仰扩张？”

　　林凡缓缓开口：“这是某种召唤……有人想让我走进去。”

　　清晨，新泽西南部的阳光像是从污水里捞出来的，带着一层厚重的灰。林凡踩在碎裂的沥青上，目光穿过前方的街口，望见了一块倾倒的路牌——“Welcome to Delbridge”。

　　他站在一栋加油站废墟边，慢慢把兜帽放下来。

　　空气里有腐肉的味道，却不浓烈。他瞥了一眼等离子枪能量剩余，48%。泡泡紧随其后，一手提着短霰弹，一手拿着测毒仪，小声说：“不对劲。这地方污染指数只有18%，可我们从北面来的路上，一路尸群密布，像是被什么东西……故意避开了这块区域。”

　　“干净得反常。”林凡点头，眼神凝重。他把手搭在一块斑驳墙体上，轻敲几下，有回音，像是整条街都空了。

　　但他马上听到了声音。

　　脚步声。缓慢，不带攻击性，甚至……有些规律。

　　他举起手示意泡泡停下，两人靠着街边残破的消防栓缓缓蹲下。他们从砖缝间望出去。

　　街道中间，一群人缓缓走过。

　　准确来说，是人和丧尸混杂着走。

　　一个中年妇女牵着一只幼年尸化者，那尸童眼珠灰白，但却像宠物狗一样乖顺地紧贴着女人腿边，脚步一致。

　　一个穿工装的老头拖着一只腿断的丧尸，两人肩并肩，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还有一群像是正在清扫街道的人，用扫帚、抹布擦着墙角，手边站着几个半腐烂的丧尸，全都没有攻击行为。

　　“你他妈见过这种画面吗？”泡泡低声咬牙，“他们疯了？”

　　林凡没说话，只是缓慢起身。

　　“走过去。”他声音平静。

　　“你疯了？”

　　“他们没攻击性，像是在……演一场戏。”他语调淡得像水，“不入戏，他们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

　　泡泡握紧枪柄，磨了磨牙，还是照做了。

　　两人走上街道，没有掩饰，没有躲藏。

　　当他们迈过那条水泥缝，靠近第一队“居民”时，所有人——包括那些腐烂、眼窝塌陷的丧尸——全都停住了脚步。

　　整条街瞬间死寂。

　　然后，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缓步从镇中心小教堂方向走来。他约五十岁，身形瘦高，头发贴着头皮，眼神平静而空洞。他的长袍像是改装过的防化服，前胸位置画着三圈红色螺旋。

　　“外来者。”他张口，声音像砂纸在地上摩擦，“你们……从火焰带来灰烬？”

　　林凡没有回应。他盯着对方眼角的跳动频率，以及说话时微颤的喉结。

　　“我是这个镇的镇长。”男人笑了，像是在宣布一种身份，“我叫贾德。你们走错地方了。但也可能……走得刚刚好。”

　　泡泡侧身靠近林凡，小声说：“他在演，台词全是事先写好的。”

　　贾德听见了，却没有恼怒。“她说得没错。这是我们的剧本。我们演给‘祂’看——疫神，只会注视那些忠诚的仆人。”

　　林凡忽然开口：“你是共鸣者？”

　　贾德眼神一动。

　　“你能听到那些……低语？还是说，你已经能‘和谐’感染？”

　　贾德咧嘴，露出一口偏黄的牙。“你也有碎片。你不是来传教的吧？”

　　林凡眼神变了。

　　这句话是暗号。

　　碎片融合者之间，一旦某人说出“不是来传教的吧”，意思就是——你带的是哪块？我们是否同源？

　　“我只是路过。”林凡答得干净利落。

　　泡泡插话：“我们不想参与你们的仪式，也不会拆你们的台子。只想拿点补给。”

　　贾德沉默了几秒，然后抬手一挥。

　　街上的人——不，人和尸体，同时继续各自的动作，好像刚才的一切暂停只是一次排练的中场休息。

　　“你们能留下来看看。”贾德语调轻快，“今晚有一次‘疫火洗礼’，你们会喜欢的。”

　　林凡点头。“可以。先让我看看你镇上的疫苗管理仓库。”

　　贾德扬了扬眉，竟然笑了。

　　“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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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仓库设在镇中心旧学校的地下室。门口守着两名手持短刀的居民——他们的眼神极为呆滞，似乎吃了某种抑制剂。

　　贾德亲自打开厚门，林凡第一眼就看见了屋内陈列的一整排透明冷藏柜。

　　里面不只是疫苗，还有一些异常的器具：细针导管、肺叶组织取样管、变异脾脏冻干块。

　　“我们研究了疫神的语言。”贾德边走边解释，声音像导游，“那些病毒是语法，每一株感染模式，都是句子。我们试着‘讲’给自己听……然后我们就安静了。再没有恐惧，也没有饥饿。”

　　泡泡喃喃：“你们疯得真讲究。”

　　林凡却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块区域封锁着。

　　他指了指那块蓝布围起来的地方。“那是？”

　　贾德神色一滞，随后淡淡一笑。

　　“是个失败者。他没学会怎么听。”

　　林凡没继续追问。他知道再问，对方也只会给他一个更难听懂的答案。

　　他转头，对泡泡低声说：“今晚不能留下。”

　　泡泡点头：“他想用我们‘做戏’。”

　　林凡目光扫过那些疫苗装置，每一样都是真品，甚至比联盟制式还高级。这种技术，只有三种可能来源：仲夏夜、政府高层实验体制……或者，碎片直接融合者的“赠与”。

　　贾德看穿了他们的目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们能留下来，是疫神的祝福。”他说，“别急着拒绝。一夜之间，恐惧会消失。痛苦，也会消失。”

　　林凡抬头，淡淡道：“那人性呢？”

　　贾德耸耸肩：“你得先问清楚，人性是不是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