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前院
刀锋戳进肉里,雨声中格外清脆。林阳燊拄刀半跪血泊,刀刃凹槽血珠滴落。他甩动发麻手腕,衣服吸饱血浆沉甸甸垂坠,布料黏连伤口,撕扯生疼。
早知道该学电视里,把衣服剪成破布条缠身上。现在活像套了身湿棉被。
“啧啧,杀得挺干净啊。”
背后声音冒出,他差点把刀捅自己腿上。猛地转身,刀尖几乎戳中黑影人鼻梁。对方脚尖一勾,旁边半截黄鼠狼尸体踢开,血点溅起一片。
“你他妈属猫的?走路没声!”林阳燊喘息急促,后槽牙咬紧。“刚才躲哪儿看戏?”
黑影人抬脚踢踢地上翻肚皮黄鼠狼。“墙角槐树上。你这刀法别致。”
他突然伸手戳林阳燊肩膀,疼得人抽冷气。“肌肉痉挛成这样还硬撑?”
“要你管!”林阳燊拍开他的手,刀尖指向黑影人脚下。“刚才说周达福是傀儡几个意思?那老东西装得人模狗样…”
“十年前他就该死了。”黑影人蹲下,扒开一具尸体衣领。“看这。”
林阳燊凑过去,看见尸体后颈皮肉下凸起黄豆大鼓包,月光下泛诡异青灰色。
“控尸蛊。湘西那些玩泥巴的用剩下的把戏,黄大仙们倒是学得快。”黑影人掏出小瓷瓶,液体倒上鼓包。嗤一声白烟冒起,皮肉下有东西疯狂扭动。他抄起树枝,往伤口里一挑,拽出条蜈蚣似的虫子,随手扔地上踩成肉泥。
胃里一阵翻腾。怪不得这些家丁砍起来跟剁木头似的。合着都是提线木偶。
他抹把脸上血沫。“这么说楼上开宴会的都是…”
“七成山精野怪,剩下闻着味儿来分杯羹的野鬼。”黑影人把黑匣子塞他怀里,沉甸甸差点砸脚面。匣子表面刻歪扭符咒,摸上去冰冷。
“这啥?蛊虫还是匣鬼?”
“比那带劲。”黑影人咧嘴,白森森牙月光下泛寒光。“※※山铁道院镇魔匣,里面三张符箓,专克阴邪。你去大门守着。我阵法要是待会从门里窜出个穿红肚兜童子,你就抽一张往他脸上拍。”
林阳燊差点扔了匣子。“我现在这样,你妈让我用手直接拍?!”
黑影人退到院门口,竖起三根手指:“第一,那是经※※山铁道院正式认证由※※※道祖座下※※※※发布的※※※;第二,童子模样的鬼最凶;第三如果有东西能逃出来就证明我死了,你也练了闪电式能拼一把就拼一把。”
他指向林阳燊身后。“还有你裤裆上挂着黄鼠狼尾巴。”
林阳燊低头,半截毛茸茸尾巴勾在腰带扣上晃荡。他扯下扔地上,抬头发现黑影人没了影。
远处内院爆出凄厉尖啸,刺得脑仁疼。
“草!”他掂量手里沉甸甸匣子。侧面小篆刻着行字——未经许可私开匣者死。
雨水顺瓦檐淌下,青石板汇成血溪。前院歪脖槐树挂半截招魂幡,风吹哗啦响。林阳燊靠影壁坐下,摸出皱巴巴烟盒。最后一根烟早泡成烟丝糊。他捏湿漉漉烟嘴嘬口,苦得吐舌头。
远处传来瓷器碎裂声,接着重物坠地闷响,震得地皮颤。
“早知道该跟钟叔学两手雷法…”他嘟囔着掰开匣子。三张白色、质感类似肉皮的符箓静静躺黄绸里。
黑影掠过墙头,林阳燊抄符箓刚要甩,发现是只瘸腿黑猫。猫蹲墙头冲他龇牙,绿油油眼珠转两圈。
“小子,周家酒窖东南角地窖。”猫突然口吐人言。
它窜进草丛,留下林阳燊举符箓风里凌乱。
内院方向腾起冲天火光,热浪卷焦糊味扑面。林阳燊把几张符箓别裤腰上,拎刀猫腰往东南角摸。经过柴房,瞥见地上散落账本。某页墨迹未干记录晃眼——“七月初七,收阴时生女二,置地窖…”
内院大厅。
“买定离手!周府庄场今日通杀满堂红,恭贺各位东家日进斗金!”骰盅落地,铜钱串哗啦作响。赌桌那头穿绸缎胖子扯嗓子嚎。脖子五六层肥肉随喊声抖成波浪,金牙烛火下泛油腻黄光。
“周老四你手气太邪性!”戴瓜皮帽瘦老头旱烟杆磕桌上,火星溅檀木算盘。“回回开豹子通吃三家,莫不是祖坟冒紫烟了?”
朱漆廊柱后转出穿团花马褂矮胖男人,腰间玉带扣三枚金蟾蜍。他捻八字胡尖笑,镶翡翠扳指敲赌桌鎏金包角铛铛作响。“李掌柜话说点子上了!咱周府这风水唤作‘鲸吞三山局’,一卦能罩三座山头!这会儿新主人入了阴宅,往后三十年权财两旺,金子能从地缝往外冒!”
暴雨砸琉璃瓦动静活像千百面夔皮鼓同时擂响。两扇丈高红木门板轰然炸裂,木刺裹铜钉暴雨般射向人群。月光混猩红雨丝灌进厅堂,青砖地淌出蜿蜒血溪。半截黄鼠狼尸体摔八仙桌中央,断颈处黏稠黑血汩汩冒。肠子耷拉摔碎粉彩茶壶上,茶汤顺釉面裂纹往下滴。
“剑宗索命来啦——”尖叫从穿貂皮女眷喉咙挤出,镶翡翠护甲掐进身旁丫鬟胳膊。描金瓷盘摔碎脆响里,满堂绫罗绸缎蠕动。几只戴员外帽刺猬精现原形,两百斤肉团子撞翻檀木屏风。穿官靴狸猫蹿上房梁,爪子彩绘藻井留下三道抓痕。
蓑衣客黑影堵破碎门洞前,斗笠边缘雨水连成银线。剑锋垂青石砖,拖出细长血痕。他抬手摘下面罩,月光照见半张爬满赤红经络的脸。血管像活过来赤练蛇,太阳穴钻入颅骨,皮下隆起蚯蚓状纹路。
剑光炸开。前排护院喉头同时绽开血线,六个彪形大汉像被割倒麦子齐刷刷跪倒。心脏还在腔子里咚咚狂跳,动脉血喷出三尺多高,描金匾额上“乐善好施”四个字染成暗红。
“后门!快去后门!”穿道袍鼠精扯破锣嗓子,镶铜边拂尘甩出符纸漫天飞。符纸沾血雨,还没燃尽变成灰蝴蝶簌簌坠落。
“放你娘罗圈屁!”周老爷踹翻太师椅,团花马褂底下窜出三条黄澄澄尾巴。“阴宅哪来的后门?当这是你们耗子洞?”
剑锋擦周老爷耳畔掠过,削下半片镶珍珠员外帽。寒光过处,一只正在化形狐狸精被钉朱漆立柱上,剑刃穿透心口,发出熟牛皮撕裂闷响。
黑影人反手拔出佩剑,剑脊粘稠妖血拉出蛛丝般细线。他踩满地滚动骰子向前,铜钱靴底碎成齑粉。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十二串镇魂符哗啦啦响成一片。
后堂传来瓦片碎裂声。红肚兜童子无声出现在房梁上,嘴角咧到耳根。
杨砺随手甩发木签破空而至。钉入童子天灵盖,爆出团青紫电火。雷击枣木!焦黑小身子摔赌桌上,堆成小山银锞子砸四处飞溅。
周老爷突然撕开团花马褂,三根黄鼠狼尾巴迎风暴涨。爪尖扣住太师椅扶手,阴沉木雕貔貅头应声碎。“真当老夫这两百年道行白修?”
只见杨砺剑尖垂地,左手掐诀划过剑脊。暗红血槽亮起梵文,剑鸣声震梁上灰尘簌簌落。暴雨门槛外诡异悬停,每一滴雨珠映出厅内腥红杀戮场。
“你扒人皮时候,”杨砺舔舔嘴角血沫,经络暴突半张脸抽搐,“可曾想到今日?”
三条黄尾如巨蟒横扫,砸碎八仙桌带起劲风掀翻烛台。火苗顺绸缎帘子窜上房梁,混血腥味焦糊气瞬间充斥厅堂。
杨砺纵身跃起,剑光如匹练。斩断尾尖带火星飞向赌桌。正好插骰盅里。
周老爷咆哮,黄尾如鞭影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