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跑道上，一架湾流G650在私人停机坪静候。林阳燊站在舷梯前，后背的符印系统微不可察地运作，让他敏锐捕捉到身后那道阴冷的视线。他回头，承化枯瘦的脸隐在候机楼的阴影里，冷冷注视，没有告别。

　　“私人飞机，特快签证，全套行头……承化倒费心。”林阳燊扯出一丝自嘲，踏入机舱。空乘递上香槟，随手接过，却无心品尝，目光投向窗外那抹瘦削身影。

　　“怎么，对交趾观的特殊服务不满意？”柒叔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好歹喝一口，飞机票又不是你付。”林阳燊敷衍地抿了一口。引擎轰鸣，飞机加速，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并非失重，而是对自己处境的厌弃。经过背上的符文脊索实时监控着自己的生理状态，貌似还能接管部分视觉神经形成独立视角。

　　“你看上去恶心得快吐了。”柒叔幸灾乐祸。“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至少你还能坐私人飞机。”

　　“多谢提醒。”林阳燊靠在座椅上，手指无意识抚过后背的符印正有规律地发热。“我背上这套玩意儿，就是交趾观的项圈。定位器、催命符、兴奋剂，三合一。”

　　“难得你这么清醒。”柒叔嗤笑。“总比躺在ICU强，看着医生护士假模假样给你量体温测心率……瘆人。”

　　“闭嘴！”林阳燊猛然睁眼，低吼。空乘讶异地望过来，他挤出一个疲惫的笑搪塞。

　　“听说曼谷鬼市比香港的猛。”柒叔继续，“那些泰国鬼可不吃你那套软绵绵的说辞，祈祷交趾观给你的剧本能唬住它们。”林阳燊不再回应，任引擎轰鸣将自己带入暂歇。

　　踏上曼谷，毒辣阳光刺眼。接机的是一辆宝马，走下一个穿泰式短褂的中年男人，笑容可掬，眼神锐利。“林先生，欢迎来到曼谷。”那人普通话磕磕绊绊，“我是阿坤，交趾观在此地的联络人。”

　　林阳燊收敛疲态，换上职业微笑与他握手。阿坤手上布满细密老茧。

　　车子驶入曼谷街道，阳光晃眼。“林先生的ICU替身，运作正常？”阿坤忽然问，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林阳燊心头一凛。这绝非普通联络人该知晓的。他故作镇定：“无需担心，替身很配合，医护人员也都是自己人。”

　　“那就好。”阿坤点头，视线未离前方。“据说最近有些小波动，我家老板很关心。听说您的‘生命体征’不太稳定，像是有什么干扰信号。”阿坤转头，笑容意味深长。“不过交趾观的技术很可靠，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林阳燊胃里翻腾。这“联络人”对他底细了如指掌。车窗外，繁华商圈渐变为破旧工业区。他们驶入曼谷城郊一片废弃工业园。

　　“我们的目的地是？”林阳燊捏紧拳。

　　“老板在前面等您。”阿坤笑容依旧。“先小小验证一下您的‘本事’，再带您见真正的客户。”

　　车停在一座仍在营业的泰拳馆前，斑驳外墙上用泰文和英文写着“猛虎泰拳”。林阳燊下车，浓郁汗味混着草药香扑面而来。馆内，十几个赤裸上身的年轻人正在训练，肌肉在汗水下油光锃亮。

　　阿坤引着林阳燊穿过训练场，来到后方小办公室。一个肥胖中年男人坐在里面，满脸横肉，颈挂数条金链，俗不可耐。“查猜老板。”阿坤用泰语介绍，“这位是交趾观派来的林顾问。”

　　肥胖男人——查猜，抬起眼皮，不紧不慢用普通话开口：“承宁那老鬼给我打过招呼了。就是你，要推销什么‘冥币3.0’？”林阳燊微微欠身：“查猜先生好眼力，正是在下。”

　　查猜哼了一声。“五十万冥元？你知道这数目在泰国意味着什么？就算是当地那些厉害的山精树怪，也不是说给就给的。”

　　“冥币3.0项目的价值远超五十万。”林阳燊面不改色。“承宁道长曾说，查猜先生是识货的人。”

　　“好一张利嘴。”查猜招手。“不过在泰国，我们讲究实际。你得先证明自己的‘本事’，我才能把你引荐给真正的客户。”一个壮硕如牛的年轻人走进办公室，上身赤裸，双手缠着拳绷，站姿稳健，眼神凌厉。

　　“这是我馆里的拳王皮猜。”查猜咧嘴。“你既然被交趾观派来，身手应该不俗。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真本事。”

　　林阳燊皱眉：“查猜先生是想让我与这位拳手切磋？”

　　“不是切磋。”查猜的笑容变得危险，“是验货。”林阳燊回头看阿坤，后者耸肩，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你知道ICU那边出了点状况。”查猜突然补了一句。“最好抓紧时间，否则香港的那位警官，可能会发现些有趣的事情。”林阳燊猛地转头，眼神冰冷：“查猜先生知道的还真不少。”

　　“商场如战场嘛。”查猜大笑。“别担心，只是轻松的测试。皮猜下手有分寸的。”

　　林阳燊感到后背符印微微发热，隐秘力量悄然流入四肢百骸。他活动肩膀，脱下西装外套。

　　皮猜见林阳燊竟真要应战，兴奋地低吼一声，摆出标准泰拳架势。没有倒计时，没有裁判。皮猜如猛虎扑食般冲向林阳燊，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直取面门！

　　符印系统作用下，一切在林阳燊眼中被放慢了数倍。他清晰看见皮猜肌肉的每一丝绷紧，腿风卷起的汗水微粒。林阳燊轻松侧身避过，右掌成刀，快若闪电般切向皮猜的腋下神经丛。

　　“啊！”皮猜惨叫，右臂瞬间失去力量，狼狈踉跄。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林阳燊，满眼骇然。那速度绝非常人！

　　林阳燊自己也微微一惊。符印系统强化身体素质，亲身体验这种超常反应与力量，仍让他内心震动。

　　“够了！”查猜大声叫停，眼中闪烁着惊讶与贪婪。“林顾问果然有两下子，身手不错。”皮猜捂着麻痹的右臂退下，投来忌惮的目光。

　　查猜起身，拍拍林阳燊的肩膀。“不错不错，有资格见我们真正的客户了。五十万冥元只是入场券，真正的大单还在后面。”

　　林阳燊整理衣领：“真正的客户？”

　　“当然。”查猜笑容诡异。“你以为冥币生意那么好做？这边不比你们香港，泰国的那些老东西，都是玩了几百上千年的主。跟我来吧。”

　　走出泰拳馆，天色近黄昏。阿坤驾车，载着林阳燊和查猜驶向城外更偏僻的地区。

　　“听说你ICU那边的替身出现波动？”查猜突然问。

　　林阳燊沉默片刻：“只是小问题，不碍事。”

　　“最好如此。”

　　“否则你可能来不及见到我们的客户，就得回去了。”

　　车子停在一座破败的小佛寺前。外墙剥落，佛像蒙尘，大门半掩，门前杂草丛生，一派废弃景象。“到了。”查猜率先下车，“客户在里面等你。”

　　“这？”林阳燊迟疑。

　　“别被表象迷惑。”查猜推开吱呀作响的寺门。“这里是‘门’，通往客户所在的地方。”他转身对阿坤吩咐：“你留在外面。”

　　寺内佛像破损，经文散落，一片荒芜。查猜带林阳燊来到后殿，推开一扇隐蔽小门，露出一段向下的石阶。“接下来你得自己走了。”查猜指着黑漆漆的地下通道。“下面有人接你。记住，冥币的事，别想糊弄它们。在泰国，与鬼做交易，是很严肃的事情。”

　　林阳燊深吸一口气，踏上台阶。身后查猜的身影渐被黑暗吞噬。唯有符印系统不断传来的微热，提醒他并非孤身。

　　石阶尽头，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巨大洞窟。摊位、帐篷和各种奇异建筑充斥其间。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气味，腐朽中带着香料的甜腻。各种形态怪异的“生物”在此穿行。有的形似人类却皮肤青灰，有的仅有上半身飘浮，更多的是林阳燊叫不上名字的诡异存在。

　　“曼谷鬼市。”柒叔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比香港那个高级多了，也危险多了。”

　　一个身高不足三尺、头上长着蘑菇的小鬼怪突然出现在林阳燊面前，用生硬的中文招呼：“跟我来。”小鬼怪带着林阳燊穿过嘈杂鬼市，来到一个偏僻角落。那里，两个“存在”正静候着。一个是形似女性的树精，皮肤如树皮般粗糙，指尖延伸成枝条，眼中闪烁绿光。另一个则令林阳燊毛骨悚然——一个漂浮的女性头颅，下方连着一串发光的蠕动内脏。

　　“林顾问。”树精开口，声音如树叶摩擦，“我是NangTa-khian，她是PhiKrasue。听说你带来了一个很有趣的‘投资项目’？”

　　林阳燊镇定心神，深深鞠躬：“两位前辈好，我确实带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冥币3.0项目。”他开始背诵交趾观精心包装的概念：“基于阴间业力流转的去中心化价值锚定系统、灵魂碎片化质押再融资模型、三生石大数据驱动的轮回期权精准投放……”

　　那颗漂浮的头颅，Krasue，突然伸出长长的舌头，打断了他。“够了，人类。你说这些我们听不懂。前两年刚被国际资产围猎做空泰铢的教训还不够？”

　　树精Ta-khian点头：“我们想要实际的。冥币可以用来做什么？能带给我们什么好处？直接点，别绕弯子。”

　　林阳燊一时语塞。他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

　　“也许，”Krasue的舌头危险地靠近林阳燊，“我们可以先‘品尝’一点你带来的东西？一点点气运，或者生命力也行。”林阳燊感到一阵寒意，背后符印突然发热。

　　“让它们抽取一些。”柒叔突然建议。“用符印系统控制能量的提取，展示‘冥币3.0’的一部分功能。就说这是‘体验版’的能量置换。”

　　“两位是行家。”林阳燊笑容不变，冷汗已浸湿后背。“这正是冥币3.0的核心功能之一：能量交换与价值转化。我可以为两位演示，这比任何言语都更直接。”他缓缓伸出手，暗中启动符印系统。药剂瞬间注入，肾上腺素飙升，大脑切断痛觉感应，五官因强烈刺激而微微抽搐。真实视觉强制开启，他“看”到自己手握一根无形藤蔓和一根骨刺，刺向小腹。现实中，他只是伸出了手。

　　“请两位尝试直接从我这里抽取一些能量。我会用‘冥币3.0’的风险控制功能，确保整个过程安全可控，并且，你们得到的能量会更‘纯净’。”

　　树精与飞头鬼对视一眼。随后，两股诡异力量同时刺入林阳燊体内。剧痛如电流窜过，但符印系统立刻发挥作用，引导抽取引向特定通道。他感到一部分生命力正被迅速抽走。

　　几秒钟后，两个存在收回了力量。树精的枝条微微颤抖，飞头鬼的内脏闪烁着异样光彩。“新鲜。”Ta-khian轻声。“充满活力。”

　　“比我们平时的猎物强太多了。”Krasue补充。“而且这种提取方式，确实独特，几乎没有杂质。”

　　林阳燊虚弱但依旧站立，额头渗出汗珠。“这只是‘冥币3.0’功能的冰山一角。通过我们的完整体系，两位能够获取更稳定、更高质量的能量供应，同时极大程度避免天谴与因果反噬的风险。”

　　飞头鬼伸出长长的舌头，似乎在思考。树精则轻轻点头：“有意思，人类。你的‘冥币’，确实不同于我们见过的其他交易媒介。”

　　就在林阳燊以为自己初步完成任务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鬼市深处缓缓走来。

　　正是承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