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魂归落日
西荒的落日坠得很慢。
苍溟跪在凶星碑前,双手合十,指腹反复摩挲着掌心那清晰可见的“圆”字——那是江瑜在生命消散前的最后一刻,用时空之血画下的印记。
他的身侧,四座古老的碑石散发着耀眼的金光,光芒逐渐连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将整个空间笼罩其中。
白虎碑上银铃般的纹路、青龙碑上金鳞闪烁、玄武碑上龟甲般的水纹、朱雀碑上赤焰般的羽痕,在虚空中交织成一幅壮丽的四象星图。
星图的中央,初代四象的虚影静静地望着他——
白虎那青铜铃铛、青龙那褪色的青衫、玄武那玄色的道袍、朱雀那骨铃般的尾羽,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温柔而神圣的光芒。
“小辈,发什么呆?”一个沙哑而低沉的男声从白虎碑的方向传来,打破了这片宁静。
苍溟抬起头,看见初代白虎的虚影正蹲在碑顶,脖颈上的青铜铃铛早已碎成齑粉,却在虚空中奇迹般地重新凝成完整的铃身:
“白戮那小子,在虎魄里哭了三天三夜,他说,当年不该对你那么凶。”
“他才没哭。”
苍溟的喉结微微滚动,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凶我的时候,虎尾巴摇得比谁都欢,那模样哪像是在哭。”
初代青龙的虚影从青龙碑的方向缓缓飘来,青衫下摆的“苍”字曾被血浸透后晕染成“守”字,但在光网的照耀下,竟恢复成了金线绣制的原样:
“墨沧那家伙,在龟甲里睡不踏实,他说,等你穿上红衫时,要第一个笑你。”
“他敢。”
苍溟的金瞳泛起一层水光,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戏谑,“我就把他的青衫全染成红的,让他也尝尝被嘲笑的滋味。”
初代朱雀的虚影轻轻扇动尾羽,赤焰在沙地上烧出与她本命血花型一致的朵朵小花:
“江瑜那孩子,在时空残力里藏了句话。他说,四象归位后,要带你去看他种的忘忧草——就在西荒雾墙后的花田。”
“我记得。”
苍溟从怀中摸出半块银铃残片,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他说等混沌退了,要在花田边给我补绣背甲的银铃纹,那声音,我永远不会忘记。”
初代玄武的虚影从归墟冢的方向飘来,龟甲上的“镇”字金光大盛,仿佛在提醒着什么:“现在,该做抉择了。”
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苍溟的心猛然一震,他知道,命运的转折点已经到来。
四座碑的光网突然收缩,在苍溟头顶凝出“生”“死”二字。
“生”字泛着金芒——那是四象之力的馈赠。
“死”字裹着幽蓝——那是时空残力的余韵。
“四象归位,需以一人之魂镇碑。”
初代白虎的虚影跳下来,用虎爪拍了拍苍溟的肩:
“你救了我们,现在轮到我们救你——选‘生’,你活,四象碑力减三分;选‘死’,你与碑同生,护人间千年。”
“选‘生’!”
四道声音同时响起。
苍溟转头,看见虚空中浮着四团微光:
白戮的虎魄残片渗出琥珀色眼泪,那是他的魂灵;
墨沧龙的龙尾金鳞闪着淡金,那是他的本命血魂;
江瑜的银铃残片泛着幽蓝,那是他的时空残魂;
初代朱雀的尾羽残片燃着赤焰,那是她的火灵。
“阿溟,”白戮的声音从虎魄里溢出,带着鼻音,“你答应过要陪我去北境看雪的。”
“阿溟,”墨沧龙的龙吟混着海浪声,“我穿红衫的样子,你还没见呢。”
“阿溟,”江瑜的气音裹着风,“忘忧草要开了,你得替我看。”
“阿溟,”初代朱雀的鸟鸣清越,“人间的烟火,你得替我们活。”
苍溟的指尖抚过虎魄上的“四象同生”刻痕。
白戮的眼泪渗进他的掌心,与江瑜的“圆”字、墨沧龙的“守”字、朱雀的“焚”字重叠,在沙地上画出完整的四象星图。
“我选……”
他的话被一声脆响打断。
江瑜心口的血珠突然炸裂!
那枚曾彻底熄灭的血珠,此刻正泛着幽蓝微光——那是时空残力最后的余韵,混着江瑜未消散的魂灵。
血珠的光网裹住苍溟,他的金瞳里闪过无数画面:
百年前他被白戮凶哭时,江瑜偷偷塞给他的糖;
墨沧龙替他挡刀时,青衫上歪歪扭扭的“苍”字;
四象盟誓时,初代守碑人将“同生”金印按进碑底的瞬间……
“原来……”苍溟的声音发颤,“四象同生,从来不是一人之死,而是万人共生。”
四座碑的光网突然暴涨。
“生”“死”二字在光网中相融,凝出“护”字——那是初代白虎爪上的古篆,是青龙碑的龙血刻痕,是玄武龟甲的水纹,是朱雀碑的赤焰印记。
西荒的落日终于坠到地平线。
四座碑的金光与落日余晖交织,将沙地染成蜜糖色。
苍溟站起身,看见虚空中的四团微光正融入四座碑:
白戮的虎魄眼泪凝成白虎碑的银铃纹,墨沧龙的龙血魂凝成青龙碑的金鳞,江瑜的时空残魂凝成玄武碑的水纹,初代朱雀的火灵凝成朱雀碑的赤焰羽痕。
“我们回家了。”
初代玄武的虚影笑着消散,龟甲上的“镇”字在沙地上投下影子,“替我们守好人间。”
“走了啊。”
初代白虎的虎影最后一次蹭了蹭苍溟的手背,青铜铃铛在虚空中响了一声,“白戮那小子,就交给你了。”
“替我看日出。”初代青龙的青衫飘带抚过苍溟的眉骨,“下次,换我等你。”
“忘忧草要开了。”初代朱雀的尾羽扫过他的掌心,赤焰在沙地上烧出“圆”字,“记得替我浇水。”
苍溟望着四座碑,它们的碑身上,“四象同生”的刻痕正泛着温柔的光。
凶星碑顶的竖瞳不再转动,黑紫色混沌液凝成一行小字:“四象同生,天地同寿——无涯敬上。”
他摸出半块银铃残片,放在江瑜消散的位置。
残片上的“时”字突然亮起,映出西荒雾墙后的花田——那里的忘忧草正在抽芽,每片叶子上都凝着露珠,像极了江瑜的眼泪。
“我守。”
苍溟轻声说,金瞳里映着四座碑的光,“守到四象再醒,守到你们归来,守到人间……永无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