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兵败苍山
残阳如血,将西边的云霞染成一片赤红。
魏胜率领三千精锐踏着落日余晖疾行,将士们轻装简从,只携数日干粮,队伍如幽灵般穿过暮色中的原野。
远处,苍山起伏的轮廓渐渐清晰,山脚下,金军营寨的灯火如繁星点点,黑色狼旗在晚风中狂舞,隐约传来战马嘶鸣与铁器碰撞的声响。
同一时刻,苍山北坡高地上,卢万家奴正倚着一棵枯松,眯眼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嘴角扭曲出一个狰狞的弧度:“魏胜啊魏胜,你不是最爱诱敌深入吗?今日,我便送你一个诱敌深入!”
他猛的攥紧马鞭,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转身对副将喝道:“传令下去,按计行事!”
魏胜勒马止步,抬手握拳,全军立即止步。
他眯眼打量四周,此处地势开阔,视野极佳,正适合作战。
魏胜沉声道:“全军休整,检查兵械!”
将士们沉默地执行命令,或饮水,或啃着着冷硬的蒸饼,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魏胜则登上高处,远眺金军动向。
不多时,探马疾驰而来,滚马下鞍,抱拳急报:“将军,前方发现金军骑兵,约两千骑,正向我军逼近!”
魏胜眉头微皱,昨日虽缴获两千余战马,但能骑善射的士卒不足,最终只能带着原有的一千骑兵前来。
他眼中突然寒芒乍现,打算堂堂正正击溃这只金兵,猛地拔出佩剑直指苍穹:“全军列阵!”
刹那间,三千义军如臂使指般展开阵型,前排盾手轰然落盾,重盾如墙,寒光闪闪的长矛从盾隙伸出,刀斧手摩挲着锋刃军中策应。
后排弓弩手齐齐仰首,已搭箭上弦,两翼骑兵控缰待发,全军静静等待金兵攻来。
很快,大地开始震颤,远处尘土飞扬,天际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远处地平线上,一道黑线正在急速膨胀,夕阳将金军铁甲染成血色,数千把弯刀同时出鞘的寒光,竟闪得人睁不开眼。
“呜!”
金军号角撕破长空,尚未看清敌影,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数以千计的箭矢撕裂空气,箭簇破风的尖啸声令人毛骨悚然!
魏胜剑锋斜指:“举盾!”
义军士卒早已历经数战,瞬间训练有素的缩入盾墙,箭雨倾泻而下的撞击声如同暴雨砸铁。
有重箭穿透盾面,却被第二层盾牌死死卡住,当箭雨停歇,盾墙上已插满箭矢,却无一人倒下。
金军阵中传来恼怒的呼喝,箭囊已空的骑兵突然加速,直冲义军阵型,千骑冲锋的威势令大地为之颤抖!
魏胜剑锋下劈:“放箭!”
义军弓手仰天齐射,箭如飞蝗。
然而金军骑兵突然分裂成两股洪流,向着义军侧翼迂回包抄而来。
魏胜目光一凝,早料到此招,挥动将旗:“两翼骑兵,出击!”
左右各五百骑兵同时催动战马,向前迎敌。
然而刚刚冲出三十步,金军阵中突然响起三声凄厉的号角!金军后阵之中猛然冲出数百重装拐子马!
这些铁骑身披重甲,只露出一双双嗜血的眼睛,胯下的战马同样披着铁铠,义军刚刚射出的箭矢要么落空,要么撞在铁甲上迸出点点火星,随即无力地滑落在地。
随着一声声战吼,重骑开始全速催动马匹,铁蹄砸地的声响如同天边滚雷!
金兵如移动的城墙般碾压而来,眨眼便冲至大盾之前,前排盾兵虽咬紧牙关,将盾牌深深插入地面,用肩膀死死抵住,但在这股钢铁洪流面前,人力显得如此渺小。
第一排重骑狠狠撞上盾墙,包铁巨盾瞬间变形碎裂,持盾的士兵连人带盾被撞飞数丈,在半空中就喷出漫天血雨。
长枪手们怒吼着刺出长矛,锋利的枪尖划过金兵面甲,却只能在其上留下浅浅的白痕。
偶尔有枪尖挑中甲胄缝隙,将敌骑挑落马下,但更多的长枪在撞击中折断,未能阻挡重骑冲锋之势!
刀斧手们红着眼睛,怒吼着向前扑向马腿,战斧带着呼啸的风声砍下,数匹战马前腿折断,轰然倒地,将背上的骑士甩出,随即被刀斧手乱斧斩杀。
然而,金军铁骑来势太猛,后面的重骑毫不迟疑地踏过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铁蹄将落地的金兵和义军一起踩成肉泥。
“稳住阵型!”魏胜的吼声在混乱中格外清晰。
但金军铁骑已经如楔子般插入义军大阵,狼牙棒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雾,骑枪所过之处残肢横飞。
义军刀手刚砍翻落马的金兵,就被后续冲来的铁骑撞得胸骨尽碎,但是他们依旧用身体阻挡冲锋,用鲜血为同袍争取重组的时间。
每一秒都有战士倒下,但立刻就有更多人补上缺口!
战局胶着如沸油,魏胜眼中寒芒骤闪,他猛地扯下染血的披风,厉声喝道:“董成!”
“末将在!”董成早已按捺多时,闻言一跃而起,战马人立长嘶。
他身后魏胜的百名亲兵齐齐翻身上马,这些精锐皆披双层铁甲,腰间别着短弩,马鞍两侧悬挂着流星锤,刀刃在血色残阳下泛着冷光。
魏胜将旗猛然左指:“左翼骑兵,佯退诱敌!”
左翼五百红巾骑兵闻令即动,看似慌乱的向东南方撤退。
金军轻骑果然中计,千夫长挥舞着弯刀狂吼:“追!别让南蛮跑了!”
千余轻骑如嗅到血腥的狼群,疯狂追袭而去!
“就是现在!”董成战刀出鞘,刀身映出他狰狞的面容,“随我凿穿敌阵!”
百骑死士如离弦之箭,突然从侧翼杀入金军中军。
铁蹄踏地之声如同闷雷,董成一马当先,长刀横扫,两颗金兵头颅冲天而起。
亲兵队紧随其后,短弩齐射开路,流星锤专砸马腿,金军侧翼瞬间大乱,阵型被撕开一道三丈宽的缺口。
“拦住他们!”金军千户刚喊出口,就被董成反手一刀劈落马下!
百骑如热刀切油,竟将金军杀穿!阵型被一分为二,被分割的重骑兵顿时成了瓮中之鳖!
右翼金骑慌忙回援,却被早有准备的义军骑兵缠住,轻骑灵活,专挑回援金骑的马腿下手。
转眼间,百余金骑人仰马翻,剩余的在箭雨下折损过半。
魏胜见战机已至,将旗猛然前压:“全军压上!屠尽重骑!”
震天喊杀声中,三千义军如怒涛般涌向那被包围的两百余重骑。
金兵左冲右突,狼牙棒扫倒一片,却始终无法脱身,最终被长枪刺穿,刀斧斩首!
铁甲在绝对的数量面前,终究化作了铁棺材!
金军收兵的号角凄厉响起,残余骑兵仓皇北逃。
暮色已浓,魏胜勒马立于尸横遍野的战场上,铁甲下的衣袍早已被汗水与鲜血浸透,他凝望着金兵溃退的方向,眉头紧锁。
董成拍马赶至魏胜身旁,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将军,金兵败退得太快,恐有埋伏!”
魏胜何尝不知这是诱敌之计?但苍山十万百姓身处金兵刀锋之下,命悬一线,他别无选择!
只要快速杀到苍山,在金兵合围之前打开一条撤退之路,便是成功!
“我知道。”魏胜握紧缰绳,高举长刀,声震四野:“此战,不计生死,只求救人!”
三声战鼓震彻云霄,义军将士纷纷以刀击盾,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
魏胜留下董成率领八百骑兵守护后路,自己亲率两千余步卒向苍山方向疾进。
铁甲相撞之声如同催命的丧钟,在暮色中格外刺耳!
疾行五里,苍山已近在咫尺,山腰上升起的炊烟稀薄却顽强,山脚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矮墙赫然在目,竟是百姓用木石垒就,拼死抵抗金兵!
魏胜胸中热血翻涌,正欲下令冲锋,忽听四面山野炸响惊天战鼓!
“咚咚咚!”
漫山遍野的枯草丛中,骤然站起无数金兵!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遮天蔽日的箭雨呼啸而来!
几乎同时,后方传来董成声嘶力竭的怒吼,金军铁骑正从侧翼包抄而来,将义军退路彻底截断!
“全军听令!向中军靠拢!”董成声嘶力竭的吼声穿透战场。
他肩甲上还插着三支羽箭,却浑然不顾,长枪舞出一片银光,率领残存的骑兵向魏胜靠拢。
魏胜环顾四周,金军的包围圈已如铁桶般合拢,箭雨遮蔽了天空,他目眦欲裂,战刀劈开一名金兵的头颅,怒吼道:“董成!为我开路!”
“末将得令!”董成一口咬住缰绳,双手持枪突刺。
一只流矢射入他的肩膀,他闷哼一声,枪尖却去势不减,将迎面金骑捅了个对穿。
五百铁骑紧随其后,以身为盾,硬是在铜墙铁壁般的敌阵中撕开一道缺口。
“全军突围!”魏胜战刀所指,残存的步卒如潮水般涌向苍山寨门,金军箭矢追射,不断有义军将士中箭倒地。
魏胜对亲卫厉喝:“带上伤兵!”
自己却单骑立于阵后,大刀横扫,连斩数名追兵!
高坡上,卢万家奴见魏胜竟敢孤身殿后,勃然大怒,马鞭将身旁亲兵抽得满脸是血,即刻派遣亲卫前去追杀!
五百重甲骑兵如乌云压境,瞬间将魏胜围得水泄不通。
魏胜大笑一声,拨马突围,刀光如练,在敌阵中杀出一条血路。
身上甲胄早已破碎,身上十余处伤口汩汩流血,却在身后留下一地金兵尸骸。
卢万家奴道:“取我弓来!”
他张弓搭箭,瞄准魏胜,弓弦响处,一支透甲箭破空而去,却正中魏胜战马!
战马哀鸣倒地,魏胜翻滚落地,反手一刀劈断两名金骑马腿!
他踉跄起身,如修罗降世,一刀劈翻两名金骑,又连斩追来的数人!
金兵见他浑身浴血,状若疯魔,竟一时不敢上前!
“来啊!”魏胜吐出一口血沫,战刀在地上拖出刺耳声响。
他一步一个血印地向寨门走去,身后数百铁骑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