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得厉害,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夏尔缓缓地睁开眼,他躺在一张舒适的鹅绒床上,艰难地挪动脑袋扫视着四周,刺眼的阳光差点射瞎了他的眼睛。片刻后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列豪华的火车车厢中。
窗外是一片又一片的耕地还有远处碧绿色的树林,地势几乎没有起伏,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原,时不时就会出现一户人家和他们高耸的风车磨坊。夏尔对如此的景色很熟悉,这些景色同他所隶属部队的驻地兰斯附近的田野相似极了。
夏尔对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很模糊,但他记得自己率领部下冲进了柏林城,普鲁士人一败涂地,街道上全是被丢弃的武器和军服。
第二天一早,两个来自异常事务调查委员会的巫师在军队中征集志愿者,说是要去逮捕一个非人类逃犯。同时他们的师长也希望整个军中最年轻连长能出出风头,所以夏尔便作为士兵们的指挥官协助巫师们行动。
接下来的事情就记不太清了,只能回忆起某个房间中的血腥味、爆炸时的热浪,还有内心的恐惧。
夏尔·葛勒尔在古城尚贝里北方的一个富有庄园主家庭中长大,但一场意外,让另外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进入了他的躯体。
那本是一场平常的旅行,在夏尔·葛勒尔十二岁的时候,一列从里昂到尚贝里的火车意外脱轨,带走了上百条人命。那节车厢中只有他一名幸存者,更令人惊奇的是,当救援人员发现夏尔的时候,他居然毫发无损。
那场意外不仅带走了夏尔的父母,还有许多亲戚。所以在事故后,夏尔继承了尚贝里周围大量的资产,原本大多属于他母亲的亲戚们。
留在尚贝里当一辈子老财主当然是个不错的选择,夏尔·葛勒尔的新灵魂最开始也期望如此,富有又平静的乡村生活,想起来都美妙,但谁会听任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自行选择出路呢?
在十三岁的时候,他原本应按照父亲生前的安排去往布雷斯特的海军学院就读,但市议会的豪绅们站了出来,将他送进了巴黎的陆军学院。近年来欧洲各国间的矛盾愈发激烈,随时都有爆发热战的可能,陆军军官的危险系数往往比海军军官大不少,如果夏尔·葛勒尔死在了战场上,那他所有的财产都可以被瓜分。
来到了巴黎,根本没人在乎夏尔的身世,因为在他们眼里,哪怕是尚贝里的首富,那也不过是个乡绅。巴黎也不愧是首都。整洁开阔的街道、数不清的宏伟建筑,有这个世界占地面积最大的公共博物馆、动物园和图书馆;地铁、有轨电车,一切都更加便利;还有塞纳河两岸从不熄灭的灯光。
三年的学习后,夏尔以见习少尉的身份加入帝国陆军。在他服役十六个月后,一场席卷半个欧洲的战争开始了。这几个月以来,他都活跃在战争的前线,在佛兰德斯的海岸防线中同穿短裙的不列颠士兵对射,在勃兰登堡同落马的普鲁士骑兵拼刺刀,从来没有负过伤。
车厢里除了这张床,还有两排两人高的书柜以及一张书桌,这些家具都固定在地板上,避免火车的突然变速令它们来回乱撞。
夏尔掀开被子,他不知道是谁给自己换了贴身衣物,更不知道自己在战场上的污垢是谁帮忙洗去的。他离开床铺,试着走了两步,脚步有些踉跄,不过一切都算正常,肢体没有什么残缺,也没有创口和淤青,只是有些乏力和头晕。
夏尔来到书柜边书柜,看着里面材质、厚度各不相同的书籍,都是些与魔法和非人类相关的东西,比如,《不同亚人类感染吸血鬼和狼人毒液后的不同现象》、《吸血鬼中的高低贵贱之分》、《非自然生物对不同物质的反应》、《非自然生物图集》、《驱魔案例详解》等等。
看到这些,夏尔就明白了,这节车厢的主人肯定是异常事务调查委员会的成员,而且从车厢内豪华的装饰和家具来判断,此人地位不低。
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奇怪的把戏,可直到进入那栋建筑,直面吸血鬼之前,夏尔都没有把他们当回事。他在巴黎和尚贝里见过一些巫师,浑身都是三脚猫功夫却神气得不行,他们的小技法同魔术差不多。或许他一直低估了巫师的力量。
突然,夏尔右手食指上佩戴的祖传戒指开始发热,上面浮现出一排闪着红光的拉丁文,“触碰我”。
这又是什么把戏?魔戒吗?夏尔有些被吓到了,这枚戒指是原主父亲的遗物,是葛勒尔家族的传家宝,可记忆中他从未听家里人说过戒指会出现异常现象。
夏尔用不住颤抖的左手捏住那枚逐渐变烫的戒指,一瞬间,他像是被注射器吸了进去,那感觉像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跳进了冰湖。
他在一根漆黑的管道中不断地下降,下降的同时加速。他害怕得尖叫,可喉咙就像被定住了一样,不知是张不开嘴还是被剥夺了声音。
终于,他落地了。被戒指吸进去后,一边坠落一边扭曲的感觉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啊——”
严格意义上来讲也不算落地,他以飞快的速度撞开了一扇门,贴着地面飞进了一间灯光昏暗的书房里,他摔在一张厚重的针织地毯上,那灰尘灌进他的夏尔的口鼻中,呛得他直咳嗽。
夏尔缓缓地站起身来,观察起自己身处的这个房间,他可以肯定这绝对是某个巫师的把戏。武器,夏尔心想着,他需要武器来防身,这是他作为一名士兵的直觉。夏尔走到壁炉旁,抄起用来整理木柴的带钩铁棍。
“现在可是夏天,不需要生火。”一名戴着假发穿着丝袜以及高跟鞋的老年男人捧着一本大部头书,从走廊处进入书房内。
一副上个世纪波旁王朝时期的装扮,现在只能在博物馆和话剧里看到了。